呂世不顧惡臭血腥撲鼻,上前一把拉起張老實的手,感受到那手的冰冷與了無生氣。
呂世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淒然而下。
這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真心對自己好,真心照顧自己,收容了自己的人,一碗粥水也要勻半碗給自己的老實人,一個老老實實的與任何人都不敢爭口的好人。
自己本想一心報答他的收容照看,想用自己不多的知識改變他的境況,讓他們一家挺過這無邊的亂世困苦,但卻恰恰是自己的到來,不但沒能改善他們,卻把他們早一步推進了家破人亡的深淵,心中之愧疚無以複加。
可能是感覺到了呂世手中的溫暖,在彌留之際的張老實竟然慢慢張眼,看到是呂世,艱難一笑,虛弱的幾乎無聲,喘息好久才輕聲安慰呂世道:“大師傅卻不可這樣,都是苦命人,這都是命啊,怨不得別人的。”
呂世聞聽更是心傷,眼淚止不住斷線珍珠般流下。
看看呂世依舊俯身垂淚,張老實竟然擠出一個艱難的微笑安慰道:“但我張家感激大師傅,沒有讓我張家幾個小子當時便餓死,能讓幾個孩子吃上下生以來難得的飽飯,這是我張家修來的福分。”
呂世的淚水更是奪眶而出,哽咽不能再言。
喘了半天,艱難看看左右,張老實竟然眼中閃現不忍,低聲道:“大師傅,我知道你為了我才做了現在這些事情,朝廷王法在的,真的不值的,托你的福氣,我在今年看到了黃澄澄的穀子小麥,那是我這些年從沒看見過的了,如果那些哪怕是一點點是我的,那該多好啊,我好久沒吃到雪白的饅頭,喝上那稠稠的小米粥了。”語音喃喃,便是沉浸在想象中的雪白的饅頭和小米粥的香氣裏。
呂世的眼淚更加止不住,隻是握著漸漸冰冷的張老實的手哭泣。
“大師傅,我問您,我的兩個兒子呢?”
呂世回身,大聲問跪在道左的那個胥吏:“說,我的兩個兄弟在哪裏?現在怎樣?”
胥吏戰戰兢兢麵無人色的跪在道左不敢拿眼睛看暴怒的呂世,隻是不斷給趙大海扣頭“趙大人,都是上支下派的,我們都是同僚。”
這不過是拉關係,希望趙大海看在同為朝廷公幹的份上給個人情庇護。
趙大海一腳上去踹倒那胥吏,大聲道:“我兄弟問你話呢,我的兩個侄子現在哪裏。”
“是是是,那張家兄弟在縣城牢裏,隻是等著張家籌齊錢糧,獻上風車圖紙便放人。”
“真的便放人?”怒目圓睜大聲追問,心中雖然知道這是妄想,但眼中已經有了希望,圖紙現成,錢糧現在也有,真的如此倒是省卻了麻煩,救得張家兄弟,了卻張老實的心願,自己帶著張家兄弟一起向南安身才是正經。
“說實話,你準備把張家兄弟怎麼樣?”趙大海卻沒有呂世這般天真,狠狠的問道。
那胥吏偷眼看過,知道趙大海本是官身,知道其中關竅貓膩,當下再也不能隱瞞,隻好實話實說道:“即便是你等湊集糧草但張家兄弟也是要發賣蒙古為奴。”聲音雖低,但如黃鍾大呂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呂世一時呆住,突然大叫一聲,上前一腳踹翻那胥吏,更是左右尋找刀劍,當時便要砍了這喪盡天良的東西。
眾人更是群情滔滔,怪不得往年的役使夫子一去,大部分便杳無音訊,怪不得往年被催逼錢糧抓去的青壯無論如何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卻原來都被官府發賣給蒙古為奴隸,這郎朗晴天裏,還有窮人活路嗎?
暴怒中的呂世感覺到一隻手突然攥住自己,紅著眼睛看去,卻是垂死的張老實。呂世強壓怒火,低頭聽張老實的話語,張老實艱難的看著呂世,豁然起身,拚盡全身之力大聲嘶喊
“造反--”
心情沉重萬分,尤其是看了明史後卷,更是壓抑的難以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