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前夜(2 / 2)

一切都在悄悄的緊張進行中,勝敗就再明天一舉。

秋天的早晨涼風習習,天空依舊沒有半分雲彩,但那剛剛爬出來的太陽卻毫不吝嗇的把無限的熱量揮灑在這大地之上,搜刮掉大地土壤裏哪怕是最後一點水分,嫋嫋上升的水汽裏,就是行人都變了形,走了樣,又是一個秋老虎。

張家堡上,幾個鄉勇莊丁正懶洋洋的抱著長槍大刀,靠在城牆女牆邊上聊天打屁,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聊,偶爾一個開心的話語,還引起一陣輕輕的笑聲。

現在的隊頭張風,抬頭看看天,不由的心中長歎,又是一個該死的秋老虎的天氣,那太陽就好像不把這地上最後的一絲水汽吸走便絕不罷休的樣子,還真的和官家有的一比,隻是可憐了這天下苦命的人們。

今年一夏,隻是淅淅瀝瀝的下過幾場小雨,根本就對莊家沒有半點用處,遠離河灘的田地,開春的時候或者幹脆拋荒,也有那不甘心的,把那珍貴的種子種下,不是沒有發芽便是長了出來也轉眼便成了幹柴,一把火就可以點燃整片的了,那裏還指望著收成?

那些人家見秋收無望,便隻能拖家帶口的到外地逃荒,逃荒?哪裏還不是都一樣?窮人心善,但也是窮的逃荒,哪裏還有半碗米糧分你?

上次被老族長派去西安公幹,沿途之上,餓殍遍地,道路兩旁所見的榆樹都是一人多高的沒了樹皮,就露出白慘慘的樹幹,在大太陽底下等死。

富人有糧,但哪個又是心善之人?任你餓死門前也不會有半點傷心同情,指望這官府?卻是想也別想,那些官老爺一個個都在巴結新皇,不但今年的賦稅錢糧一樣不少,就連以往積欠也要一並歸還,大戶豪強士紳不納糧,這些就都著落在那些小民身上,這下天災之後便是人禍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唉,這世道啊。

聽說在這個時候,陝北靠近蒙古的地方好死不死的還起了螞蚱,那螞蚱飛起,猶如烏雲也似的,剛開始百姓還慶幸這是有雨要來,卻不想是那些瘟神,一陣過去,便是老百姓依賴著放養些雞鴨活命的草木,瞬間便成了白地,可不是雪上加霜?

蒙古韃子也是著了旱災,這又是螞蚱,也是災情嚴重,原本要到冬天才出來劫掠的,現在剛剛秋天便進了長城,官府邊軍一日三驚,東西奔忙,各地供應更是不能間斷,這便又是一筆開銷在小民身上。

自己在這裏自怨自艾,其實看看左近兄弟,那個不是這樣的苦人?不過是老族長看著自己等還有點力氣壓榨,這才賞了一口餓不死的吃食,但在這個杆子盜匪遍地的時候,還不是拿命來換?

但好在自己是張家族人,雖然已經是遠房之中的遠房,雖然族長刻薄了些,畢竟有些香火情分,在幾年前便把自己那十幾畝河邊的田土記名在了張老員外名下,雖然每年上繳八成的收獲,但畢竟還能得些落星,保證著一家老小半飽不死。

天下大旱,地裏沒了收成,而每時每刻都要受官家的催逼勒索,服不完的徭役差事,還不起的閻王利債。家裏一大堆的老小,忙活了一大年卻隻能野菜樹皮度命,隻是自己還有把力氣,才被這個老東家看上,為他們把守村寨,說是保得大家免受杆子盜匪的搶掠,我呸。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劫掠的了?杆子那裏有你們和官府凶狠?杆子還留著我們這苦命人兒一條活路,而你們卻連我們的命也一並要了,兩碗稀粥就要我等沒日沒夜的為你們護命,每月裏隻給家小一升黴爛的穀子吃食,如不是為了她們還能為東家放豬割草,打柴擔水,就是這一升的黴穀也無。唉,這個世道啊,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也是天可憐見,那張家莊張老實得了神人相助,做出了風車,就那麼高高大大的在河邊日夜不停的車水,竟然使得這片上千畝的田地得了個大豐收。順帶著也讓臨河的幾個村子得了水車,也有了收成。

但正因為這多收了三五鬥,卻落得個家破人亡。昨天小少爺把張老實和一大堆的鄉親帶回堡來,投入到了水牢,那張家大院裏一夜慘嚎便沒消停,你說這還有天理嗎?

唉,別管別人了,自己家的事情自己還沒做完,還是顧著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