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記得帶濕巾幫我也擦一擦,免得回去被他們看到血跡追問起來,到時候我可不會撒謊,便隻能實話實說了。”王源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混賬小子。”公孫蘭暗罵一句,趕緊將絲巾搓洗數次,轉身上坡來到草地上。王源伸著臉過來,公孫蘭板著臉一頓亂擦,將他臉上的血跡擦幹淨,轉身便走。
王源一笑,爬起身來,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不由得咳嗽了數聲。公孫蘭聽到咳嗽聲停步回轉過來,伸手掏出兩顆藥丸來,單手托住王源的下巴微微用力,王源不自覺的張開嘴來,公孫蘭將藥丸丟進他嘴巴裏,用個手法,王源便自動將藥丸咽了下去。
“你給我吃了什麼?”王源驚道。
“毒藥。”公孫蘭轉身,頭也不回了走了。
……
次日上午,王源照常進宮,在翰林學士院中混到晌午,正捧著一杯茶水回想昨日傍晚的事情的時候,忽見院內有人進來。坐在院子裏聊天的幾名老夫子起身跟來人說話,片刻後都朝王源的公房指了指。
王源以為是秦國夫人派人來請自己的,因為昨日柳鈞說了,今日秦國夫人是要正式請自己進府給少公子教書的。但來人從樹影中往自己的公房行來時,王源卻發現來的是兩名內侍,領頭一人居然是內務省監的頭頭,身材高大白發蒼蒼的高力士,頓時嚇了一跳。難怪剛才院子裏的眾夫子也都起身相迎,原來是不可怠慢之人。
王源也不敢怠慢,進宮這數日來,王源一直想找個機會接近這位內務省的頭兒高力士,跟他搞好關係。因為那日在沉香亭畔生了些小摩擦,而這對自己在宮中的日子是極為不利的。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近高力士。因為即便身在宮中,未經允許也是不能亂跑的。翰林學士院雖然差事清閑,但還是要愛崗敬業不許串崗,否則一旦被查出離崗之事,還是會造到懲罰。
王源趕忙迎出公房來遠遠行禮,高力士臉上表情嚴肅的還禮。
“原來是高爺,來翰林學士院中尋誰?在下可代為引路。”王源笑道。
“就是來找你的。”高力士淡淡道:“陛下傳你去清暉閣陪駕,今日陛下在清暉閣設宴款待範陽節度使安祿山,特請王學士列席。”
“安祿山?”王源心中咯噔一聲,六日之前朝會上關於李適之指責安祿山冒領軍功之事尚曆曆在目,當時安祿山還在範陽,沒想到今日已經在京城了。不用說,安祿山絕非是無事回京,想必是要來跟李適之算賬來了。
“楊學士,走吧。”高力士提醒道。
王源不知道為何陛下設宴款待安祿山卻要請自己作陪,不過若能見識見識周圍安祿山的真容,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畢竟即將掀起大唐風雨,差點顛覆了大唐江山的人便是此人,王源也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本事,是否生著三頭六臂。
當下躬身答應,隨著高力士出了翰林學士院往東,過明義、承歡、金鑾三殿來到清暉閣前。到了閣前空地上,高力士突然止步回身看著王源道:“王學士,老夫提醒你一聲,今日的宴會是陛下特意招待安將軍的宴會,你隻是陪同,無需多言,隻聽吩咐便是。”
王源笑道:“那是當然,我一個翰林學士豈敢造次?”
高力士點頭道:“你明白就好,這幾日可學會了寫詔書麼?一會兒恐怕需要寫詔書呢。”
王源點頭道:“已然學會,請高爺放心。”
高力士哼了一聲道:“甚好,那便請進吧。”
王源點頭,邁步進了清暉閣,宴席設在二層,王源上了樓,聽的簾幕之中絲竹聲聲,悅耳之極。站在側幕觀瞧,隻見北麵一座軟榻上玄宗正托腮而坐,旁邊坐著目不轉睛看著場中歌舞的楊玉環。再看旁邊依次坐著的人,先是麵目妖嬈笑聲不絕的虢國夫人楊玉瑤,在楊玉瑤之側是一名身材肥碩,龐大如山,滿臉胡須,頭上梳著小辮子紮著發帶的粗豪男子正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場中歌舞,雙目精光爆射。
王源從未見過此人,但見此人的胡人裝束,心中猜測必是安祿山無疑。安祿山竟然是個大胖子。
再看另一邊坐著的人,楊釗赫然在列,麵露微笑眯著眼不知看向何處,再往旁邊便是秦國夫人坐在一旁了。王源暗自吃驚,看來安祿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低,能讓貴妃和楊家姐妹作陪,這應該是沒把安祿山當做外人了。
王源從側幕走出,座上眾人見王源出現,除了安祿山之外,其餘人都露出笑容來。玄宗待王源行禮畢,笑著吩咐道:“給王學士賜個座,且坐在一旁看歌舞。”
王源道謝走到軟榻之側,一名宮女搬來一張春凳讓王源坐下,王源這才鬆了口氣將注意力移到場上,一眼便看到秦國夫人微笑的目光正朝自己頷首,而另一側一道淩厲的雙目也朝自己看來,王源扭頭看去,正是安祿山的目光,忙欠身遙遙拱手行禮。安祿山微笑點頭還禮,將目光收到眼前的歌舞上去。
王源也將目光投到場中歌舞之中,但見場下十餘名舞姬正合著一曲奇怪的舞曲翩然起舞。樂器繁複,樂曲悠揚,十幾名舞姬腳步輕盈形如流水,飛袖輕飄,宛然欲飛,開合如鮮花綻放,行動如流雲翩翩,精妙難言,美妙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