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地皮震動,怒罵聲吼叫聲不斷,最後是長長一聲嗚鳴,如輪船的汽笛,宣告著開始或結束,就這樣久久回蕩在耳邊消散不去。隨著洞內最後一點火花熄滅,洞外也是一片靜謐,連幼獸都知趣地閉了嘴。惡心的血腥味如滾滾濃煙,撲天蓋地襲來。
黛忍不住叫喚:“瑪雅!”
沒有人回答她。
她有些心慌,試著從蜷縮的角落站起,慌張地去摸地上的石頭。地麵剛剛熄滅的柴草有點燙,她顧不得許多,憑印象去找那兩塊火石。
顫著手捏住兩塊火石,好不容易擦出火光,點亮一束柴草,她的心才從空中墜落,有些踏實。
怦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入眼一塊巨大的獸皮,道道虎斑觸目驚心。她駭得手顫腿軟,柴草差點燒到自己的手指。
“穩著點!”暗啞的聲音驀然響起,男人拖著一身的疲累走了進來。臉上身上都是獸爪抓出的新鮮傷痕,執匕的右手,鮮血糊滿了手掌。
“瑪,瑪雅!”此時此刻,她不知懷著怎樣複雜的心情,撲了上去。
瑪雅的眼睛在黑暗顯得特別明亮,由著她撞上自己身體,笑問:“幹什麼?”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黛有些哽咽。
“我命硬,死不了。”瑪雅伸出帶血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是真擔心?”
黛咬了咬下唇,不說話。
瑪雅了然一笑,動手解開她手腕上的綁縛。
她注意到他手上刺鼻的血腥。
“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他淡淡地道,丟開繩子,把滿是血跡的匕首遞到她的手裏,“拿去,宰了那兩隻虎崽子!”
她發怔,呆呆地看他。
“去啊!”瑪雅挑眉,“想讓我們兩個都餓死在這裏嗎?”
“可是。”她的手又發顫了,顫巍巍地掠過縮在角落不停嗚叫的獸崽,指向散發濃重血腥的洞外,“你不是剛剛殺了那隻大的嗎?我們可以吃它的……”
“小崽子的肉嫩,補身體。”瑪雅冷嘲地看著她,叉起雙手,“怎麼,兩隻小崽子你都不敢下手?”
“不,不是。”黛覺得手中的匕首象著了火似的,燙得她直想把它丟開,“它們還這麼小,連牙齒都沒長全……”
“婦人之仁!”瑪雅冷笑,奪過她手中的匕首,就向兩頭虎崽走去。
黛轉過身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的身體瑟瑟發抖。聽著耳邊不間斷的幼獸嗷嗷慘叫,她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第一次深深覺得,自己是這樣沒用。
洞內生起一把火,瑪雅利索地折疊著樹枝,邊把獸肉串在樹枝上烘烤邊瞄她:“不用可憐它們,這世界,不是你吃它,就是它吃你。”
黛虛脫了般呆坐在地上,後背感覺到火堆的溫暖,這才發覺身上已經冷得象冰,濕得如同水裏撈上來一樣。她抱著臂膀,側身看向瑪雅。
火燒得正旺,瑪雅一邊翻動火上烤得流油的獸肉,一邊用小刀時不時切割一下,他的麵容嚴峻,眼神認真專注,象是對待一件神聖莊重的事情。他梳理成辮子的頭發上還滴著水珠,水珠滑過棱角分明的臉龐,顆顆滴落他肌肉發達的肩膀和胸膛。
她無法看下去,目光轉移,看到洞口地麵上鋪展開來的那塊虎皮,新鮮的,剛剛從濕熱的身體上剝下來的一塊皮毛,碩大,柔軟,還帶著淋漓的血漬,失去了百獸之王的威儀,毫無生氣地鋪在潮濕的地麵上。
是怎麼樣一種過人的力量,竟然可以一人獨力殺死一隻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