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露痕跡,幹幹淨淨。

隨後,他們一直都沒說話。楚寒秋仍然閉著眼躺著。太後緊緊握著他那滾燙而無力的手,似乎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餐廳裏,已是酒過半酣,陸基終於原諒了馮祁,對他和顏悅色地說:“現在你該相信阿秋了吧?剛才那位張女士一說,我就明白他的來曆了。”

“哦。”馮祁很感興趣。“基叔,您是老江湖了,我們的見識哪兒及得上您?您說說看,那楚寒秋是什麼來曆?”

“這件事情江湖上是一直有傳說的。”陸基拿著酒杯,不時呷一口酒,神思仿佛已飛到很遠的地方。“印尼有個華人世家,是兩百年前輾轉從中國到印尼定居的。這個世家很古老,他們的謀生方式也很古老。江湖上代代相傳,他們是殺手世家。”

不但馮祁和蘇婭猶如聽天方夜譚,就連蘇秦和殷美娟也沒聽過這種仿若古代七俠五義般的傳奇故事。幾個人都興致勃勃地看著他,聽他說下去。

陸基說得津津有味:“他們有個規矩,每一代都隻訓練一個殺手,但是這個殺手卻足以維持整個家族的生計。作為職業殺手,他們的訓練是從小就開始的。那個被選中的孩子必須遠離人世,接受最嚴厲最殘酷的訓練。久而久之,這個殺手的性格便會變得十分孤僻,沉默寡言,喜歡離群索居。冷兵器時代他們使刀,現在當然是有刀有槍,那絕對是身懷絕技。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凡是這個世家出來的殺手,身手都極好,無論多麼難做的生意,他們都從沒失過手。當然,這隻是傳說,因為沒人親眼看到那個家族中出現過這樣的人。他從不參與家族中的活動。在當地,這個家族裏的人都很受人愛戴,他們熱情好客,聰明而又謙遜,樂於助人,當地人都很喜歡跟他們做朋友。這個家族中的其他人都各有各的正當工作,孩子們可以隨心所欲地上學、戀愛、結婚、生子。總之,他們過著極平常的普通人的生活。其實,真要說起來,雖然從事的職業不同,道理卻都是一樣的,每一代犧牲一個人,卻令整個家族的人過著富裕快樂的生活,挺值的。”

蘇婭不由得追問:“基叔,那後來呢?”

“後來嗎?”陸基笑道。“當在下一代中選出候選人,並且訓練好後,這一代的殺手就可以洗手退隱了。”

“哦。”蘇婭點著頭,對陸基剛才的描述回味不已。

馮祁也覺得大開眼界:“基叔,那依您看,楚寒秋就是來自這個世家?”

陸基點頭:“很像。他們都是很早就出道了,一般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就會跟老一代的殺手出來實習。等到正式滿師了,老殺手就退隱,由新一代接手,奉養整個家族。我第一次遇見阿秋的時候,他非常年輕。”

蘇婭和馮祁剛才已經進入了加州伯克利大學的官方網站,調出了十二年前的畢業生資料。楚寒秋的照片赫然在首位,且以顯著的粗體字標出了“一級榮譽生”的字樣。當然他的名字不是楚寒秋,而是托馬斯?秦。那時候,這個年輕人雖然也很嚴肅,但看上去英氣勃勃,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幾乎不似活人。

“真可惜。”蘇婭喃喃地道。

馮祁也這樣認為,不過疑心已經解除了。他笑著說:“蘇伯伯,我看這個楚寒秋您還是留下吧,這樣對您的安全也有利。”

蘇秦笑嗬嗬地道:“我倒是這樣想,不過不知道他還肯不肯留下來。”

陸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肯定地說:“他會留下來的。這個世家的人在江湖上一向言而有信,隻要接下了生意,那麼除非丟了性命,他們一定會完成合同。而且,他們不會在工作時被雇主的敵方收買,也會終生守口如瓶,總是讓人很放心,所以一直生意興隆。你看,阿秋就讓人很放心。我相信,隻要你不解除合同,他就會留下來的。”

“真的嗎?”馮祁覺得難以置信。“我還以為他會一氣之下,拂袖而去呢。”

蘇婭也有同感:“是啊,我也認為要留下他會很難。”

“你們知道什麼?”陸基哼了一聲。“其實黑道中的人才最講義氣。他們這一行要保持生意長久,更是特別看重信譽。哪裏像白道的人?尤其是政客,最不講信義了。”

蘇婭嗤地笑了出來:“基叔,你這話可連我們一起罵了。”

“我是說實話。”陸基也笑了起來。“你們確實不太講信義,反正我們也習慣了。”

蘇秦並不生氣,仍然保持著一貫的溫文爾雅,爽朗地笑道:“當政客,也隻能這樣。就像殺手有殺手的規則,政治也有政治的規律嘛。”

殷美娟在一旁溫柔地笑著說:“我不管什麼殺手,什麼政治,我隻知道楚先生是個非常優秀的好孩子。他如果願意留下來,我可真要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