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景伸手接過衣服穿好,目光仿佛是沒了焦點一般,隻道:“有些事,總是這般避著亦不是長久之計,終歸還是要麵對的,恐怕是時候跟他說個清楚了。”她頓了頓,兀自將頸下的銀絲百靈絛子係好,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開口繼續道:“道是該還了的,也隻能由我一人麵對。”
弄月聞言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事態似是緊急,隻慌忙地拉住憐景的胳膊道:“這麼晚了,主子您這是要到哪兒去啊?”
憐景拍了拍她拉住她的手,淺笑著道:“放心,我去去便回,你隻在閣子裏候著便是!”語罷,不顧弄月阻攔,飛快地步出了暖閣的門。
窗外夜色已深,風越發刮得緊了,吹得新成的枝條嫩葉沙沙作響,弄月擔憂地立在窗邊,但聞夜幕中似是恍惚有音律傳來,那聲音似是簫音,婉轉而動聽,柔柔地自人心口流過,仿佛能定神一般的神奇。弄月不懂音律,卻也覺得是極好聽的。那簫聲,似是在講述著什麼,或等待,或癡纏,或無奈……
入夜後的西六宮,夾道裏總是那般寂寥的,鮮少有人經過。那群宮娥太監們一得了閑便嘰嘰喳喳地說起這夾道裏的事,說什麼宮中怨氣大,這夾道在晚上不太平之類的話。日子一久,一傳十十傳百的,入了夜這夾道是無論如何都沒了半個人影兒的。
憐景提著六角琉璃燈,快步穿過夾道,直奔禦花園南邊的假石山走去。方才轉進假石山的縫隙,但見那人依舊一襲白衣立於月華之中,這畫麵仿佛在多年前便曾發生在她的眼前,是那般的熟悉,牽動著她的心突突地跳著。那人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便緩緩轉了身,那聲音竟也似天上來的一般飄渺:“你來了啊!”
憐景回過神,緩步上前,帶著幾分愧疚的神色福了身道:“江湖瑤有負先生囑托!”
雖是早已知曉這般結果,但如何也未曾想她會如此直接地坦承一切。雲澗月握緊了拳,良久方才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終究還是對他動了情,是不是?”他沒有轉過身望向她,隻仰了頭,瞧著層雲遮蔽了的月,繼續道:“世間之事難道當真是不可違逆的,不論人事如何周轉,卻還是改不了最終的結局?”
憐景聞言甚是不解地望向雲澗月,隻見他緩緩轉過身,月光柔柔地勾著他的輪廓,似是籠上了一層銀紗,那澄澈的眸子裏難掩的心痛之色令她一時之間困惑異常,緣何要這般悲傷,該是憤怒才是啊?
她試探著開口,輕聲叫:“先生……”
“其實,我早該知曉你決然是下不了手的,緣何我偏偏不肯承認。”雲澗月轉了身,“無論如何是我輸了,輸在你手上。”他頓了頓,緩緩抬起微低著的頭,唇角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意,這笑令憐景頓時心生出些許不安來,隻定定地望著他。
雲澗月輕笑著看著憐景此刻複雜的神情,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你可知這世上有的毒是不會即刻發作的,而是需要某些東西做藥引才能將毒性激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