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橋苦笑著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聲音顫抖地開口:“表哥,不要再說了。”語罷,掙脫開尉遲陵越的手,奪門而出。
傍晚的風吹動著敞開的門,發出吱吱的聲響,風中漸漸遠去的身影在那一刻變得異常的單薄,而此時,柳條抽枝,洋槐吐牙,正是暮春。
暮春。
端顏輕輕推開窗扉,滿目落盡的桃花飄散在風中,微風拂過幾片殘花迎麵而來,那殘留在風中的香氣便也隨之撲鼻。凋零的點點桃花,柔柔地散在窗前幾案的詩箋上,似是在撫摸著那箋上雖有些顫抖,但依舊識得出幾分娟秀的墨跡:
嫣桃三月春去早,不見南燕築新巢。
四時孤風不解意,癡人冷月對誰歌。
一朝夢回留君住,惟願得君誠相訴。
幾經辛苦終不憶,帝都千裏歸何處?
癡人冷月對誰歌……帝都千裏歸何處……
端顏定定地瞧著那箋上的詩,心生幾分淒涼之意。她轉過頭,瞧著此刻熟睡在榻上的江湖瑤,緩緩搖了搖頭,這般心緒終究是無處訴吧。瞧著素來淡漠的性子,便也隻有在這詩詞裏,方才得見你心底潛藏的那份困苦,你隻隱忍著從來不說,或是連你自己亦是自欺著。
端顏抬起頭,望向窗外正大步走來的那人,苦笑著低了低頭。嘴上始終是那般淡然地說著,忘了亦是沒什麼大不了。可是……
忘卻於你而言,究竟是最好的結果,還是最重的傷?
這答案,恐怕隻有你自己知曉吧。
魏九功將暖閣的簾子高高打起,皇帝大步邁入閣子內,端顏上前接過皇帝解下來的氅衣交給身後的簟秋,方才扶著皇帝朝裏間走過去。
“太醫怎麼說?”皇帝的目光定定地瞧著睡夢中的江湖瑤,語氣輕而柔。
端顏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皇帝心心念念牽掛的女子,睡的那般香甜,隻是眼角依舊帶著幾分濕意,她知她心中所思所想,卻隻能這般默默地瞧著,望著。無能為力的悲涼。
“太醫說已經沒有大礙了,手上的傷已基本痊愈,隻身子太弱,開了些進補的方子。”端顏上前為她掖了掖被角,複又轉過身瞧著皇帝。隻見皇帝微微皺著眉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們出去吧,別打擾她休息了。”語罷,便轉身朝外麵走去。端顏望著他稍顯落寞的背影,心底一疼,快步跟著他走了出來。
皇帝在幾案前坐下來,無意間瞥見案上的詩箋,轉過頭望向端顏,端顏隻得上前一步,瞧著那箋上的字,半晌方才開口:“手指方才有些許的好轉,便急著寫起字來了。皇上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她心中所想麼,隻瞧瞧這箋上的詩句便明了了。”
帝都千裏歸何處。
隻七個字便狠狠地刺痛了皇帝的眼睛,帝都千裏歸何處?原來在你心中始終存著這般疑惑,你分明了解自己對過去的無知,可緣何就是不肯聽信朕的話。皇帝轉過頭望向裏間沉睡著的那人,不覺將詩箋緊緊地握在掌心裏,端顏忙握住皇帝的手,將詩箋取了出來重新放回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