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陷入一片長久的沉默,靜得幾乎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尉遲陵越就那麼跪在殿前,不言一字,亦不曾皺一下眉。
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又或許是更多。皇帝才終於開了口:“當日,你在澗淵山道為她求情,爾後又將她藏匿於將軍府內,是否均是因為私情?”
私情?這詞用得還真是狠毒,憐景垂下眼瞼。
尉遲陵越仍是安靜地跪在那裏,一言不發。
皇帝冷笑道:“朕的好兄弟,如今就是此般來報答朕的麼?”他走到他麵前蹲下來,“告訴朕,你愛她嗎?”
憐景慌忙望向跪在地上的他,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事情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你又何苦來為我承擔?!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都隻看見尉遲陵越抬起頭,目光深邃而溫柔地望向憐景的方向,仿佛是一種安撫,他說:“是的,我愛她!”
五個字,僅五個字便將皇帝的最後一絲希冀擊垮了。他猛地站起身,神情暴虐如一隻被激怒的野獸:“好好好,所以你一聽說她這裏出了事就立刻快馬趕過來了?”
尉遲陵越的聲音冷靜如一池波瀾不驚的春水:“回皇上,不是趕來,是始終便是守在這附近!”
這話讓殿內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皇帝轉過身背對著他:“陵越,你說朕該如何懲治你們?”
“臣不知。”
“朕不懂,為何朕待你這般好,你卻還是要背叛朕?”皇帝的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憐景的心一痛。這話是同時說給他們兩個人聽的。被自己最信賴的兩個人欺騙,一定是種刻骨的痛吧。可是對不起,隻有讓你痛過,才有可能恨我。
憐景如此想著,便一下子跪了下來高聲道:“求皇上開恩,放了尉遲將軍,要罰就罰憐景一個!”
話音已落,卻未得到任何回應,皇帝隻負手而立。
尉遲陵越低下頭,聲音沉而堅定:“陵越甘願領罪!”
皇帝冷笑著轉過身瞧著跪在地上的憐景,良久隻緩緩地低聲吟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語罷,便不再作聲,隻緩緩走出了大殿。夕陽的餘暉籠罩在他的身側,卻讓憐景覺得異常的冷,太冷了,冷得她就快因此而死掉了。
她抱緊雙膝蜷在地上,一坐便是整整一日,窗外的光線暗下去複又亮了起來,卻依舊隻是呆呆的。直到聽見魏九功的聲音響徹整座大殿,憐景緩緩閉了眼,淚水自眼角滑落,隻一滴,卻潮濕了整顆心。你為何如此待我,在曆經了我種種的背叛之後緣何你還要如此待我……
“皇上有旨,即刻革去尉遲陵越將軍一銜……除去季憐景景妃妃號,貶為庶民,欽此!”
將茶盞擺好,魏九功恭敬立於禦案一側,眼見皇上握著筆已有半晌未動一下,他終於按捺不住低聲道:“皇上,皇上!”
皇帝回過神兒,將筆放下,複又端起茶來淺呷一口——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一整個早上都是如此套路。魏九功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