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朝曲盡金宮調(二)(1 / 1)

尚不等尉遲陵越應上一個字,方念橋便神情甚是不滿地繼續道:“表哥,有什麼可看的,那是皇上的妃子!”這話,引得尉遲陵越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這是他最痛恨的一句話了。他轉過身,甚至沒有看那女子一眼,快步從她的身旁經過,隻淡淡道:“沒事就回房歇著去吧!”

方念橋還想說什麼,卻終還是沒來得及開口。她憤憤地瞧著尉遲陵越遠去的背影,又回過頭,望向憐景的馬車消失的方向,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朝陽宮。

烏雲攀上了整片天空,漸漸壓得很低,低得快要將屋脊的簾鉤都吞沒其中。這是欲雨前的沉寂。早春的第一場雨。

憐景抬起頭,望著這座熟悉的宮殿,緩緩邁開了腳步。大殿的門吱呀呀地被推開,昏暗的殿內隱約可見那人的背影。他負手立於禦案之前,目光停在手中的那什物上。

“臣妾給皇上請安!”她恭敬地行禮。他仍舊是背對著她,空氣在安靜種緩緩擦過她的臉頰。

她不敢抬起頭看他,抑或是不想抬起頭看他。良久,她才等到他開口,可是卻全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幾句話。

他說:“人生若隻如初見……”

憐景愣愣地抬起頭,聽他繼續道:“這,便是你真正的想法麼?”他轉過身直直地迎上憐景的目光,“初見麼?原來在你的眼中,如今的我,倒是不如從前的我了!”

他用的是“我”,一個優秀的帝王,至高無上的帝王,在她的麵前居然用“我”這樣卑微的詞!她被震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圖爾的草原上,你騎在那匹白色的馬兒之上,眼神清澈異常。當我狼狽地因為那匹頑劣的馬而跌倒在你麵前的時候,我隻覺得羞恥異常,所以那一刻,我認定你那般的注視,代表的無非是一種輕蔑。可笑的是,是我孩子氣了。你從來,就不曾把任何與己無關的事情,放在心裏。當我再一次騎著那匹馬兒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我本想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向你炫耀我自以為是的英勇。而你的目光卻定定地放在那馬兒的身上,然後你抬起頭,聲音淡淡地對我說:‘它叫掠影。’我的馬兒,本來就有它的名字,它叫掠影。這是個好名字。”他走過去,溫柔地扶起她,然後笑著轉頭望向殿外,雷聲隆隆,眼看就要有一場大雨降下來了!

“那場宴會,的確是應酬的分量居重。我承認當時確是存了一分想要戲耍你的想法,因了當時的我痛恨你那種澄澈之極的眼神,它像極了我的楚兒。你知道,那時的我,幾乎將她視為我生命的全部。可縱使是全部,也總會有失去的那一天。我沒有想過那一天會那麼早來臨。當我失去了我生命的全部,我本該失去了生存的勇氣,可是我還是活下來了,用我滿腔的恨意為支撐。我的恨太深了,於是我親手殺了我的皇兄,我背叛了我的父皇臨終時的囑托,我得到了手中萬裏江山,得到了萬千子民的敬仰,我得到了很多,可是這很多,卻要以我畢生之最愛為代價,這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