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景望著他的背影會心地笑著,他是東方流白,這天下最好的鑄琴師,也曾是這天下最好的演奏者。可是十年前,他忽然就宣布再也不彈琴了。此生也隻以鑄琴為樂,四海為家居無定所。世人皆知,這個相貌俊美如仙人一般的琴師,不僅琴技驚人,所鑄之琴更是天上難找人間難尋。可是世人不知的是,他因為身體不好,通常不會在外走動,選好了一處,便隱居上一陣子,直到被人發現再離開。
他便始終是這般走走停停地過著他自以為自由的生活,一生鑄琴,卻也一生為琴所擾。
普天之下沒有哪個習練琴技的人不想得到一把由他親手鑄造的琴,可是這通常隻能是幻想。因為東方流白的琴,隻贈有緣人。便是時至今日,他也隻有一個徒弟——季憐景,圖爾的驕傲。憐景撫摸著手中的離魂琴,如今能夠彈奏此琴的人,怕是隻剩下他和她了吧。她搖了搖頭,這個人啊,多一個徒弟都不肯收,到死怕是都該不了這個性子了。
她正這般想著,忽聞一個聲音傳來,將她的思緒打斷:“小姐,小姐!”
憐景放下琴忙迎上去,扶住喘著粗氣的鶯哥:“這又是怎麼了,你今兒怎麼盡是這麼火燒火燎的!”
“小姐,將軍,將軍他……”
“別著急,慢慢說!”憐景輕撫著她的背,隻聽她長出了一口氣方才開口道:“小姐,大軍凱旋了,將軍也回來了!”
出水芙蓉,淡雅高潔。一幅生動的圖畫在潔白的絲緞之上襯得那緞子越發動人。纖長的十指緩緩地一針一針地繡著那花紋,看似小心謹慎的很,可卻還是掩飾不了主人的心不在焉。
“啊!”隨著這一聲,一滴殷紅的血滴落在白色的緞子上,開出了一朵與周圍的芙蓉顏色不相稱的花,卻妖豔異常的美麗著。一旁的鶯哥聞聲趕來,握住憐景的手埋怨道:“哎呀小姐,不是說了要小心一點的麼!將軍回來了,您也不去看看,倒是表小姐現下正圍著將軍轉個沒完。您呀還在這裏假裝冷靜地刺繡,這下好了吧,叫您心不在焉,傷了手指了!”
憐景笑著道:“你這個話匣子一打開,就沒了完。”
“還敢怪鶯哥話多,瞧瞧,這麼漂亮的手指頭,是不是非要在上麵戳上幾個洞小姐您才安心啊!”鶯哥的話音還未落,另外一個聲音便從門外傳了進來:“誰要在手指上戳上幾個洞啊?”
憐景轉過頭,隻見鶯哥滿臉喜色地福身道:“將軍!”
那人安靜地立在門邊,仍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挺拔的身姿,淡然而笑的眉眼。
“尉遲將軍!”她站起身剛欲福身行禮,便被尉遲陵越扶了起來:“這是在做什麼,叫我尉遲大哥就好,什麼將軍不將軍的,莫不是還這麼見外?”
憐景笑道:“倒是憐景說錯話了!”她抬眼看著她問:“剛回來,怎就到我這裏來了?”
尉遲陵越步如內堂坐了下來:“來瞧瞧,你住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如此周到的安排,怎會有不好之理!”憐景在他旁邊坐下來。適逢鶯哥端了茶進來,便隨口接上一句:“若是沒有表小姐那麼鬧著,便更好了!”這話聲音本是不大,可問題就出在,她是在給尉遲陵越上茶時開的口,因此,理所當然一字不漏地被尉遲陵越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