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焰火聲在耳邊接連不斷地炸開來,憐景隻瞧了一小會兒,便甚是疲倦地低了頭。她瞧著自己酒盞中的液體,倒映著天空之上炫目的光彩,還有身旁那人,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
她忽然想起片刻之前,皇帝在大殿之上說過的話:“若是憐兒當真這般念舊,朕便在皇宮附近建一座蒼都城給你。”
建一座蒼都城?
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即便你能將蒼都移至此地,又如何呢?
能將我戰死的父兄師長也能一並造出來麼?
憐景搖頭,閉上眼睛長歎了一口氣,死者已矣,提來何用,更何況自己不是已然複了仇,既是已做出了抉擇,何苦如此作繭自縛!
“不喜歡?”皇帝的聲音自耳畔響起,語調異常溫柔。
憐景緩緩搖頭,她微微側過身子瞧著那張被煙火映得異常精致的容顏,完美如天降神?,竟是那般的不真實。她時常覺得這般柔和的神色才是最適合他的,溫雅而不失倨傲才是他的本性。可她怎生忘了,他是帝王,那些本應適合他的,卻恰恰會成了帝王的軟肋。
他向來清楚。她亦然。
“不是。”她低聲應道。
“分明就是,還敢說謊騙朕。”皇帝佯裝生氣道,那神色便是異常的孩子氣。
憐景笑著為皇帝將紫金嵌玉龍紋盞斟滿,方才開口道:“臣妾向皇上賠罪。”亦是用了那般刻意的語氣,全然不似平日裏的性子。
皇帝聞言大笑出聲,隻自然地擁過憐景高聲道:“憐兒可當真是個活寶,哪裏有人敢以這般形式向朕發出無聲抗議,普天之下怕是就隻一個你啊!”語罷,便伸了手輕輕地捏了捏憐景的臉頰,親昵的令憐景頓覺手足無措。
這一切皆是那般的不真實。可這些明知不真實的,卻終還是令憐景羞紅了臉,她忙岔開話題道:“皇上,這亭子可是叫方亭?”
皇帝點頭:“有何不妥?”
“似是不太上口!”
“那依憐兒的意思,該叫什麼?”皇帝笑道。
原本意為打破這尷尬的一時說辭,竟被當了真,無奈之下,憐景低了頭,想了想複又遲疑著開口道:“臣妾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什麼有新意的名兒,不知‘芳華亭’這名字如何,便是取了閱盡凡塵芳華之意。”
皇帝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以餘光瞥向太後的方向,片刻複又開口道:“不如就改為‘芳景亭’,以憐兒的名字命名如何?”
這話剛一出口,當下便引得周遭所有人皆一同望向憐景。憐景抬起頭,隻見太後臉色極差地皺了皺眉,心下不覺惶惶不安。她暗地裏拉了拉皇帝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分寸。怎料皇帝卻按住她抓著他衣袖的手,反而堂而皇之地繼續道:“不妨事,不過是個名字,隻要憐兒高興改幾次又有何不可!”語罷,便轉了頭叫道:“魏九功!”
“奴才在!”魏九功一邊兒應著皇帝的話,一邊兒偷瞄了太後一眼,這心裏仿佛有七八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明兒個便差人把這亭子的匾撤了!”
“這……”魏九功滿臉通紅地支吾著,本是數九寒天,魏九功那額上竟是滿滿的汗水,眼見順著側臉滑落,直直滴落在地,但聞皇帝複又開口道:“怎麼,朕的話聽不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