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景低下頭,刻意不予理會他此刻的灼灼目光。她不敢直視他,那雙明亮而深邃的眸子幾乎能在瞬間將她苦心掩藏的一切通通看穿。低了頭,隻輕聲道: “謝皇上稱讚。”
皇帝不動聲色地笑著伸手攬住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高聲道:“今兒個天兒也不早了,都散了吧!”言盡於此,不免讓人心生猜疑。眾大臣用甚是曖昧的目光盯著此刻正半倚在皇帝懷中的憐景,頓時心下一片清明,紛紛請辭告退。唯有兩個人的神情略顯驚訝。
魏九功上前一步欲扶皇帝回帳,誰料卻被皇帝避開,隻揚了揚手道:“魏九功,你也歇著去吧,朕這裏,有憐景照顧著。”這話一出口,憐景的心不覺狠狠地抖了一下。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隻是尚來不及弄清那感覺究竟是什麼,便被皇帝擁著走進了皇帳。
尉遲陵越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用力皺了皺眉,臉上寫滿了不悅。他如何都不曾想皇帝竟會因一支舞便如此傾心於一個隨侍的女官。他原以為他會一直忠貞於過去的愛。至少不會如此濫情。不,尉遲陵越搖頭。他並非濫情之人,這些年來他的後宮幾乎未曾再添過任何女子。這事也讓那些大臣們操盡了心,紛紛上書請命。便是如此,他亦是從未聽進過一字。可是為何今日會……他忽然想起憐景在高台上回眸而笑畫麵,那傲然而視的神情清晰地印在他的胸口。是了,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那是故人的眼神,那是楚陽曾有的眼神……楚陽……思及此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通明的大帳之內,緩慢流動著不安的氣息。四周安靜的令人不知所措,隻有蠟燭燃燒著偶爾發出“嗶?”的聲響。憐景安靜地垂首立在一側,皇帝端坐榻上,目光斜睨著她,透著幾分曖昧不明味道。
“過來!”那低沉的聲音狠狠地砸在憐景的胸口上,險些將她費盡心力築起的平靜偽裝瞬間擊潰,她努力沉澱了下自己的情緒,緩步行至皇帝麵前。
皇帝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隻屬於他的溫度,自掌心流入,瞬間在憐景的心底擴散開來。她不敢抬頭看他,亦是一字也說不出。但聞皇帝的聲音異常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手這麼冰,是冷了麼?”邊說邊將她拉到身邊,語氣是幾乎關切的埋怨,“草原上夜裏涼,你不是該比朕更清楚麼?怎還隻著薄紗單衣出來跳舞?是不是朕帶你回來,太開心了,竟連規矩都忘到一邊兒去了?”他用右手纖長的食指輕刮她的鼻子,像是夫妻間習以為常的小動作,氣氛亦隨之越發曖昧的令人呼吸困難。
“皇上要喝茶麼?憐景去倒。”她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一室的春色。
“也好!”皇帝放開她,她起身便如落荒而逃一般背對著皇帝走到桌前,皇帝看著她略微遲疑的步子,心裏頓時湧現出一絲希冀。
到底要怎麼辦?憐景握住左手手腕上的鎏金鐲子。如今似乎已經無路可退了。這想法剛一湧入腦海,憐景便愣了一愣。為何要退呢?已經夠了,她受的委屈已經夠了,她承受的壓力也已足夠重了。罷了罷了,便在此刻一同了結了也好。千錯萬錯,都唯有待到來世再來清算。她下定了決心一般地閉上眼睛輕輕地旋動了鐲子上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