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麵聖與被劫(三)(1 / 1)

憐景道:“皇上心裏自是有數的,又何苦為難奴婢。”

皇帝聞言笑了笑,複又拿起那卷軸,向後靠在禦椅上仔細端詳著道:“看這字筆鋒流暢,輪廓寬宏,倒也有幾分顏公的形。便是這收尾處的幾筆卻透出一股子優柔,卻也不失秀逸,可惜了力道不足,難成瘦硬之勢,是失了顏公的神。這《裴將軍詩》,於楷書中雜以行草,在筆法上綜合運用篆、隸、楷法,章法也特殊,當是顏公在書法上的又一創舉。你能臨到如此程度,便已是極為可貴的了。”

這話說得極為輕鬆,似是單單對她的字作以點評,可憐景自是清楚事情原委的,這心裏便如吊了七八個水桶,七上八下的,叫人好不自在。

皇帝見她半晌並未回答,便覺是嚇壞了她,隻淡淡道:“染了墨跡的那幅字,亦並非顏公真跡,你且放寬了心便是!”

他原是知道的。

憐景苦笑,他是帝王,這普天之下又有什麼是瞞得過他的呢。可她亦不是傻瓜,那是欺君之罪,她斷不會無端拿性命開玩笑。她閉了眼,搖頭道:“那幅字是皇上臨過的。那章子印跡是新的,若是不仔細看,決然是看不出的。”

皇帝沉默地望著她,似是欲將她一次看穿,卻終還是徒勞。末了,隻笑道:“那章子是你雕的?”

憐景隻道是。皇帝點了點頭,方又想起另一件事,心裏竟是泛起了些許好奇,便複又開口問道:“聽說,你今兒個闖了禍!”那聲音極輕,語氣亦是平平,沒有任何情緒在裏麵,似隻是對事實的陳述。憐景聞言微微一愣,但旋即又恢複了如常平靜。她隻垂首立在案邊,卻是什麼也不說。

皇帝伸出手隨意地翻了翻案上的折子,抬起頭瞧著她靜默不言的模樣微哂道:“做錯了事便不出聲了?”

本就知曉她是那般特立獨行的女子,卻也如何不曾猜到她給出的竟是這樣的答案。在她之前,皇帝從未料想過會有這樣的女子,能夠此般坦然且毫無畏懼地立在他的麵前。他聽見憐景清脆悅耳的聲音,那曾是草原上最婉轉動聽的歌喉,如今卻隻能困於這宮牆之內恭順著應話,沒有絲毫的遲疑,她答:“回皇上,奴婢之所以不出聲,是因了奴婢自覺並未做錯過什麼!”

“哦?”皇帝饒有興趣地睨著她,忽然厲聲道,“依你的意思,難道竟是朕冤枉了你不成?”

空蕩蕩的大殿裏,反複回蕩著皇帝的質問聲。除此之外,便是空蕩蕩的沉寂。靜的連心跳竟也開始清晰起來。皇帝斜睨著立在眼前的女子。什麼是天生的高貴?什麼是天生的驕傲?你若此時如此問他,他定會告訴你,隻看看她就明白了。

憐景並未似其他奴才那般慌張無錯地跪下來連連請罪,她仍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回皇上,憐景並沒有錯!”隻九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皇帝心下一驚,隻斜睨著她道:“朕聽說你今兒個申時在禦茶房潑了桂嬤嬤一臉滾茶,可有此事?”那語氣亦恢複了平靜,卻也隱隱含著一分玩味。

“確有此事!”憐景答道。

“那你如何還能泰然自若地說你沒錯?”音調向上挑了挑,但並無怒意。

“奴婢當時並不知道她是誰,那對奴婢而言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