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雲此刻亦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著他,回了神,忙將他攙起來,說道:“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皇上這會子正在泰安殿早朝,約莫未時移駕禦書房,如今隻剩下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晴姑姑若是不肯應下這事,那元喜今兒個定是要掉腦袋了!”
晴雲娥眉緊蹙,思慮了良久,方才又道:“若是旁的什麼事情,我定會盡力幫上一幫,可如今這事,你可叫我如何幫得呀。皇上素喜顏體,怎會辨不出這《裴將軍詩》是真是假。我確曾臨過名家,卻也不是顏公之作啊。”晴雲無奈地搖著頭,心裏更是亂成一鍋粥。
“姑姑,讓我來試試看吧!”憐景這話驚得兩人同時轉過頭看著她,隻聽她複又開口問道,“皇上這些日子可盡是在臨這《裴將軍詩》?”
元喜道:“我是司茶庫的,平日盡是在庫裏幹活,哪裏知道萬歲爺臨的是哪家的帖啊!”
晴雲低下頭,想了想才道:“若是我沒有記錯,這些日子,皇上臨的是顏體沒錯,卻也不是這《裴將軍詩》,”她抬起頭,“這幾日,皇上與施丞相談論最多的似是《顏家廟碑》。若是如此推算,說不準臨的也正是那碑文。”
憐景快步走到卷軸邊,仔細看了看,說道:“我曾臨過顏公真跡,卻沒有萬全的把握。”
晴雲聞言,隻歎道:“就怕皇上察覺,定是要降罪的!你要想清楚。”
憐景哂道:“如今,怕是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怎可見死不救!好在這《裴將軍詩》隻百餘字,三個時辰之內尚有可能完得成,元喜,你可信我?”
元喜點頭。
憐景立在書案一側,接過晴雲遞來的紫竹狼毫,深吸了口氣,方才低下頭寫了起來。
整整三個時辰,憐景始終在仔細臨著那詩,便是目光竟也未曾離開過分毫。至於未時,詩文部分方才終於大功告成。放下狼毫,憐景複又從小廚房取了根蘿卜來,切下一半,兀自提起刻刀雕了起來,又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隻見那雪白的蘿卜竟如神話兒般的成了一枚章子。
待章落,卷成,憐景才長出了一口氣,到榻上坐了下來。
元喜道了謝,便忙將仿製的卷軸收進鬥篷,快步朝禦書房趕過去。
魏九功到泰安殿東廡下時,元喜方才離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大步踱至東廂耳房,掀了簾子,問道:“景姑娘現下可是在這兒?”亦是帶了幾分尊敬之意的稱謂,魏九功思及此不由在心裏歎道,自己在皇宮裏這麼些年,所見之人總也不算少,可經曆如此起伏的怕也隻一個憐景了。
晴雲一見是魏九功,忙將簾子打起,將他讓進了屋內。方才站定,便看見憐景從裏間走出來手裏還端著盛有緋色絛線的彩蘿。魏九功開口道:“景姑娘,皇上要見你,趕快收拾收拾,隨我去禦書房!”
仍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似乎成了良久以來的固有姿態。憐景拉了拉鬥篷的連帽,似是要將整張臉都埋到裏麵去。出了乾和宮一路向北,遠遠兒的便望見一蜿蜒曲折的廊子,那廊子頂部嵌著酡紅琉璃,拚出四合牡丹,廊柱上繪著金色盤龍在天圖樣,廊子的盡頭那漆紅的宮門正緩緩敞開。
進了宮門沿著廡下向前,終於停在了一座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