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臨《裴將軍詩》(一)(1 / 1)

冰涼的雪水浸透了膝蓋,那刺骨的寒氣頓時要將雙腿麻痹掉。隻跪了一會兒便已是冰冷難耐,稍一有風拂過,那疼痛便加重一分。憐景閉上眼睛,料想此刻她的膝蓋怕是早已凍得紅腫不堪了吧。這便是命,總歸是個可有可無的奴才,怕是連得寵的狗兒都及不上,縱是凍死在這園子裏定也不會有幾人知曉。憐景方回憶起十三歲前的光景,那時的自己也曾如普通孩童般天真地笑過,那時的自己也曾將頭埋在父王的懷裏撒嬌,那時的自己終於再也回不去……原是那般的遙不可及。隻道,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夕之間滄海竟成了桑田。

“趙禦醫您請,人在裏間兒,病的不輕,煩勞您費心了!”晴雲走在前麵將簾子高高打起,趙禦醫大步邁了進去。屋裏暖爐燒的極旺,一進門兒便覺著熱氣撲麵而來。晚春躺在暖炕上,呼吸有些困難。額上是白色的濕帕子,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

晴雲料想這必是憐景所為,但環顧四周竟未曾見到她的影子。雖是心下生疑,卻也急於晚春的病況並未太過注意。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禦醫掀了簾子走出來,執了案上的筆熟練地寫了方子,寬慰晴雲說:“並無大礙,隻染了風寒。靜養幾日便自會痊愈!”

晴雲道了謝將趙禦醫送了出去,方才想起尚不見蹤影的憐景。依著她的性子,斷是不會將病重的晚春一個人丟在廊房裏的,想來定是出了什麼事。但究竟是什麼事竟一去到現在還未回來。晴雲推開窗欞朝外望去,地麵上白茫茫的,大雪已積得沒了腳踝,方才走過的腳印此刻竟也漸漸隱在雪下不見了。

寒風在耳畔呼嘯著掠過,吹得腦袋裏嗡嗡作響。憐景仍是跪在那兒,肩頭已積了厚厚一層雪,身子竟也動彈不得。罷了,她心裏道,生死於她,早已是無關緊要的事了。如今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理由,便是複仇。滅族之仇尚且未報,她怎能甘心就死。她掙紮著欲站起身,怎料全身皆已僵硬無力。才剛抬起身子,便被凜冽的北風吹得倒在了雪地中。朦朧中,但聞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主子,您快看,那兒有人暈倒了!”

鞋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嘎”的聲響,那聲音越來越近。片刻便停在了她身邊,端顏蹲下身子,將她扶起來,朝一旁的簟秋道:“快去叫人來!”

憐景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紅色錦緞鋪就的暖炕上,僵硬的身體也漸漸地蘇醒了過來。她微微用力欲直起身,便看見坐在一旁貴妃椅上的女子。雖不是傾國容顏,但仍算得上是清秀可人的女子,眉目清淡,櫻唇微抿,顧盼間竟是醉人般含情。身著一件茜色窄袖百福緞袍,袖口用金絲納出妝花鎖邊兒。見她醒來,便朝她點了點頭道:“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這女子的容貌憐景是不曾見過的,但卻分明識得這聲音,於是忙起身恭敬道:“奴婢謝端主子救命之恩!”

端顏上前扶起她,隻道是不用如此多禮。見憐景臉色蒼白,便不由問道:“你為何會跪在那大雪天裏?”

憐景方才想起園子裏的事,便一一講了給端顏聽。

端顏皺了皺眉,良久才開口道:“你且在這裏歇著,過會子我便差人去叫晴雲來接了你回去。”她頓了頓,複又繼續道,“太後那裏,你不必擔心,待這雪一停,我便去替你說情,太後她老人家素來心慈,定也不會再怪責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