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一顧,紅顏皆塵土。窄袖清風為君舞。

高牆折柳,珍珠積作墓。

葬得帝宮春如水。葬得君王千秋歲。葬得回眸山水笑。葬得紅燭苦春宵。

君莫舞,君不見。萬千塵寰皆作土。

浮雲悠悠琴聲殘。猶歌當年,帝宮賦。

天朝,宣武四十一年,北方大夏國進犯,武帝派十四阿哥領兵抗夏。

天朝,宣武四十二年春,大夏國遣使和談,武帝親自召見。同年,大夏獻年僅十三歲的草原第一公主季氏憐景前來和親,武帝賜號珍妃,入主月華宮。

天朝,宣武四十四年,武帝將季氏憐景打入冷宮,並派十四阿哥帶兵討伐大夏。兩軍交戰於城桓官道,史稱“城桓之役”。同年秋,武帝親征,大敗夏國。

天朝,宣武四十五年冬,武帝因戰時所遺傷疾惡化,崩於泰安殿。同年底,皇十四子弑兄奪權,登基為帝,改元宣昭。是為宣昭元年。是年,大赦天下,減免耕賦,廣施福澤,萬民朝拜。

——————摘自《天朝遺史·宣武卷》

圖爾草原上,有這樣一個傳說,蒼都的神明曾是一隻青鳥。他每日每夜不停地飛,當他到達大夏的土地上,當他看見蒼都湛藍的天空,當他望見彌望在蒼靈河上那片片泣蓮葉,他終於停住了腳步,因為這裏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願意守護這片土地,直到繁華盡逝……

圖爾最偉大的預言師曾預言,當青鳥之子降臨大地,他便要肩負起守護大夏守護蒼都的責任。不管,他將要獨自麵對的是怎樣強大的勁敵!

老人們都說,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一旦宿命降臨,碧落黃泉,無計相回避。他們說,那個守護者的姓氏是,季氏。

為什麼不惜觸犯眾怒,也要將她從冷宮中救出來。

她從來不想懂,可是當她看見他依舊如那年一般英俊的臉。她才真正明白,原來血海深仇連著的另一頭,一如阿瑪當年的預言那般,是他。

所有殘存的愛慕化作滅族血恨。皇上,你曾問我究竟想要什麼。如果我說我想要的是你的命,你會給麼?

很多年以後,憐景仍能記得那個雪天。雪花如鵝毛般散落在空中,視線所及之處是白茫茫的一片,那雪大的仿佛足以將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隱藏起來。這“一切”自然也包括那華麗宮殿屋頂上亮金色的瓦片——那瓦片當真是金色的,這一點憐景可以確定。因為在整個漫長的夏日裏,她每天都重複著一樣的事情,那就是蜷在這破屋簷底下盯著那屋頂發呆。彼時,零散的陽光投射在那瓦片上,竟反射出些許異常耀眼的光線來,刺得她的眼睛生疼。每每此刻她通常會閉上眼,稍做休息,爾後複又睜開眼睛繼續盯著那兒發呆。如此,周而複始,卻也樂此不疲。

拉了拉身上破舊不堪的外衫,那嵌入絲縫中的汙泥早已與布料“融”為了一體,絲毫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日子過了太久就連主人,都已忘記了它原本該是什麼顏色的了,許是寶藍色,那會兒在月華宮中她曾叫人做過近十件寶藍色的長裙。也許是紫色,那是自己初入宮闈那會兒,皇上賜的,當時也很是喜歡。又許是——

凜冽的寒風從長衫破了的地方灌進去,憐景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方才從過去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她低下頭,用凍得皴裂了的手掩住衣服上的洞。卻是掩了這頭,顧不得那頭。她苦笑,這衣料也曾是帝都最好的織坊織就的雲錦。然,一年的時間便早已讓它失去了從前的光彩。她仰頭環顧著四周,原來自己也和這衣料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