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桑那淳樸的聲音傳入耳中,卻仿佛如一擊擊重錘敲打在鄒亢心上。使這個一直沉浸在歡樂中的南蜀廢帝心頭一震,一下子從酒意中清醒過來——他還是看到了!
鄒亢將竹杯輕輕放下:“哦——這是愚兄在野象穀捉大象的時候遇到的。她來自遙遠的倭國望族,後來因為父親參與皇室紛爭而被滿門抄斬。在即將被趕盡殺絕之前,她被殘忍的父親砍傷一刀,後來在一群“繭人”拚死幫助下才抱住一條小命!”
鄒亢在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絲毫的猶豫——並不是他在賭什麼?而是憑著一種直覺——覺得自己不應該欺騙卓桑。不管自己是老死在琴島和他成一輩子的兄弟,還是哪怕明天就逃回南蜀永遠也不會再相見。
“哦——那他又怎麼會來到這琴島上啊!而且還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野象穀!”
“嗬嗬嗬——這個還是讓藥袋離子說給你吧!”誰知此刻鄒亢卻開始賣起了關子。他對著愣怔在遠處的藥袋離子一個招手,便重新端起酒杯不再說話。
“哈哈!大哥還給卓桑來這個”
“離子!還是你給卓桑大王說說吧——”
看著滿臉微笑的鄒亢,藥袋離子心中的驚恐卻沒有消退一分一毫。再看著對麵不動聲色的卓桑更是心中沒底兒了——
“我——我——”她偷偷瞟了一眼自顧自飲酒的鄒亢,卻發現他端著酒杯的手輕微抖動了一下。“我是藏在那個鳶姤廢帝的船倉底下到這島上的!”藥袋離子沉吟片刻之後終於心一橫說了出來。
“哪個郎踵?你是說你已經在這個島上十年了——”卓桑將酒杯往石案上一頓,猛地站了起來一臉驚恐地望著麵前這個柔弱無比的女孩兒:“你這十年都在野象穀嗎?”
藥袋離子偷偷瞅了瞅邊上的鄒亢,卻發現這個男人對自己輕微點了點頭。——此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這和之前在野象穀孤獨守望那個堅強的小女孩是那麼地迥然不同。她感覺鄒亢忽然一下子成了自己的靠山,看到他就看到無窮的力量。
“是啊!我一直在野象穀——如果不是這三個人進來,我怕是要成野人了!”說完竟出人意料地做出一個頑皮的鬼臉。
“那你又怎能躲過那些狼蟲虎豹呢?”
“哦!我——”藥袋離子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鄒亢打斷。
“卓桑賢弟!這你可有所不知了——這可正是他們藥袋家族的絕活了——包括那隻被捆住的大象,就是離子抓到的!”既然已經開了頭那就索性全說出來吧!此刻的鄒亢已經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這個新近結交的賢弟身上——他要的是彼此之間百分百的信任。因為他知道這種信任哪怕是夾雜一丁點的雜質,就可能在未來某一時刻成百成千倍地擴大,直到最後帶來滅頂之災。
“啊!是嗎?到底是什麼絕活呀——”卓桑實在不能相信世上除了他們水傣,還有另一個人用另一種方法毫發無傷地捉住大象。
“這是藥袋家族的秘密,離子不能說有她難掩的苦衷。大王不問可以嗎?愚兄隻能說——因為你們要世世代代生活在琴島上,所以還是不知道好!”此刻的鄒亢再次話鋒一轉——他要的是卓桑的完全信任和理解。
“哦——”卓桑臉上頃刻間流露出無限的失望,但僅僅是一瞬間這個水傣酋長便恢複了慣常的淳樸:“嗬嗬嗬!我知道哥哥不會害我,既然不說那一定是為了我好——我不再問了!”說完便灑脫地舉起杯子:“來!咱們喝酒——”
鄒亢不禁心中再次一熱,眼淚便頃刻間不可抑製地奪眶而出了。他將酒杯斟滿然後一飲而盡,然後走過去摟著滿臉真誠的卓桑:“知我者卓桑弟弟!——無論鄒亢明天死了還是永遠呆在這裏陪著弟弟,亦或是哪一天離開了琴島再也不會來了,你都是我永遠的朋友!”除了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這句話,鄒亢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好。
“鄒亢卓桑,親如兄弟。南蜀水傣,永遠一家——”隨著卓桑喊出這擲地有聲的一句,所有的水傣開始了連綿不斷的回應。
“鄒亢卓桑,親如兄弟。南蜀水傣,永遠一家——”
“鄒亢卓桑,親如兄弟。南蜀水傣,永遠一家——”狂熱的喊叫聲響徹雲霄,直驚得遠處叢林中已經安靜下的百鳥再次翻飛穿梭。三三兩兩閃爍的綠光開始狂躁不安地晃動——那應該是惶恐不安的狼獅虎豹。在這裏生活了千萬年的它們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情景,響如驚雷的喊叫聲早已把他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