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沒有表現出過多喜悅的依然是沉穩陰鬱的鄒震,雖然已經登基做了南蜀皇帝,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所有的人甚至是自己的敵人都已經認為陰霾過去了,但這個南蜀新皇卻眉頭緊蹙——因為他很清楚雖然巨象退兵,但自己還要麵對的困境很多。畢竟哥哥還被囚你南蜀,隻要他活著一天自己的皇帝寶座就不可能坐穩,何況還有令自己左右為難的太後皇嫂、群狼環伺等待封官加爵的各路將領和那個令自己如芒在背的禮部侍郎錢炳文。
對這個心理陰暗家夥的叵測居心鄒震早已心知肚明,但他知道現在並不是除掉他的最佳機會,畢竟還要仰仗他做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沒有兔子了自然就該烹狗了,沒有鳥兒自然就要將弓箭束之高閣。何況這錢侍郎並不是自己狗和弓箭——他應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豺狼。總有一天他會露出獠牙的——鄒震心中暗想:狗賊!暫且留著你——
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深愛著的菀兒——是啊!已經好久沒有到她哪裏去了?登基以後依稀記得去過清寧宮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了——不是自己另有新歡不願意臨幸這個心愛的女人,也不是因為自己政務繁忙顧不上關愛嗬護這個國色天香的絕代佳人,什麼都不是——他不願意在這個女人身上過多盤桓的原因是不想看到女人難過,那種難過令他感到絕望,甚至絕望到不想在她身邊停留一分一秒。
“小旺子——”
“在!奴才在——”一旁伺候著太監興旺不禁猛地一驚,他忙不迭地回應道。其實他也知道自己不需要這樣——因為這個主子和身陷囹圄的那個皇上完全不一樣!以前那個是動不動就用鞭子抽人,而這個新主子卻從來沒對自己發過脾氣。不光是對自己——就是對大到丞相宰輔,小到宮女宦官的身邊的每一個人,他也不曾大聲訓斥過一下。即使在當庭斬殺不聽命令的大臣時,他也不曾大聲喊過一下。
“備駕清寧宮——”
當鄒震一行人即將到達清寧宮大門的時候,鄒震忽然又改變主意了。
“停——”隨著皇帝鄒震一聲命令,整個隊伍便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硬在那裏。而一旁緊隨著的總管興旺忙不迭地跑過去,對著車駕躬身匍匐大氣兒也不敢出一下。
“不去了!”簾子後一個無限疲憊的聲音響起,但隨後又是一片長久的死寂。隨行的龍禁衛和大小宦官、宮女更是屏神寧息,雖然被凍得渾身瑟縮不停,但還是不敢動上哪怕一分一毫。
“皇上——”興旺終於忍不住輕喚了一聲——這在以往他是想也不敢想的,因為他還是太害怕鄒亢的鞭子了。權力就是這樣神奇的東西——自己以前做個小跟班那是天天怕這個怕那個。自己現在做了紫宸殿總管卻要大氣多了——這不光是因為鄒震脾氣坦好伺候,更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同吧!
“回紫宸吧!”隨著簾子後另一聲更加疲憊的聲音傳來,整個隊伍開始默默轉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樹影婆娑的夜色中了。
“小旺子!傳錢侍郎來——”
興旺愣了一下便馬上應承著,然後一陣風似得飄了出去。
錢侍郎最近有點鬱悶!這點兒和鄒震有點兒相似——這也許就是兩人一見如故、臭味相投的原因吧!
但錢侍郎覺得自己和鄒震還是不同的——這個新皇上還是太小心謹慎了,甚至謹慎到會錯失良機——這一點也是錢侍郎不太看好的!錢侍郎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很自戀的人——他隻喜歡自己、隻相信自己,所有的人在他這裏都是浮雲、都是塵土,他們都是自己飛黃騰達的一個棋子,為了能夠實現畢生夙願——他什麼都可以犧牲!
但最近這個自戀的家夥卻突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因為自從鄒震登上皇位,特別是巨象退兵之後,他的人氣兒是每況日下。不要說沒有了三個月前的運籌帷幄、揮灑自如,就是皇上鄒震也好久沒有召他進宮麵議了。
難道就要這樣沉寂下去了嗎?難道心中的美好藍圖就要變成水月鏡花了嗎?難道輾轉密謀了這麼久、甚至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肆虐皇後,竟然是到最後為他人做嫁衣裳!
不!絕不能這樣——這過河拆橋的鄒震,你會為你的輕慢付出代價的。正在中庭急切徘徊如鍋上螞蟻的錢炳文忽然停了下來——對啊!怎麼把她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