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沒什麼?”女人嘴巴一撅:“我不信——”
“信不信隨你——”男人不再搭理步步緊逼的女人,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月色朦朧映照在冰冷的石階上,走廊兩旁懸掛的氣死風燈無聲傾吐著斑斑鬼火。鐵黑的高牆之外,嗜血蝙蝠綻開雙翼,在蒼茫的夜空中上下翻飛,貪婪尋覓著血的氣息。空蕩的走廊中傳來夜風刮過的聲音,隱隱聽見“狴犴”嘴中滴水落下的詭異,蕭瑟而空洞。遊動的護衛手按重劍,兜鍪後的星眸波瀾不驚。遠處更夫悠遠的聲音傳來:“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閉門關窗,平安無事——”
“小魏子!該是二更天了吧——”
“稟皇上,正是二更!”已是深夜,而蜷縮在牆角的魏良輔卻毫無睡意。看到鄒亢正欲坐起,忙躬身問道:“皇上是不是渴了!奴婢這就給你打水去!”
“哦!不用,小魏子!你也躺床上歇會兒吧——朕想在這屋子裏走走——”說完竟伸手扶起魏良輔。
“皇上!奴婢怎敢躺您的龍床?你這不是要折殺奴婢嗎?”說著變相一邊躲閃。
“什麼龍床不龍床、折殺不折殺的!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你我現在都是階下囚一個,說不定明天就沒命了——”鄒亢滿臉揶揄地看著誠惶誠恐的魏良輔,嘴中說著死呀活呀卻沒有半點悲傷恐懼。
魏良輔可確實被嚇壞了——他可還真不想死呢?“皇上!你這是說的什麼呀!你可千萬不能這麼想——”站在身邊的魏太監竟然毫無征兆地嚎啕大哭起來:“你要是真去了!那可就真完了啊——”
“嗬嗬嗬——”看著如喪考妣的親隨太監,鄒亢忍不住仰天大笑:“我說魏良輔!你總是哭什麼?我這還沒死也要被你哭死了!你放心,隻要零夢不殺我,我才不會主動去死呢?”他再次將魏良輔按坐在鋪滿稻草的板床上:“你快睡吧!你不聒噪我,說不定我還會活得更長一點——”
“呼呼啦啦”一陣響動,兩人忙回轉身,隨著“咣當”一聲脆響,牢門再次洞開,隨即閃出三個人。
這三個人中的兩個鄒亢認得,知道是零夢身邊的龍虎雙衛
——好快啊!這零夢果真要動手了。想到此處鄒亢也不禁釋然了——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也好!不用天天龜縮在這牢房裏,受那零夢的鳥氣了,隻是可憐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小魏子。他扭頭一看身後的魏良輔,竟然渾身瑟瑟發抖如一隻受驚嚇的小耗子。
“嗬嗬!你們的土司大王終於還是等不及了——好吧!動手吧!”鄒亢緊走兩步,但似乎想起了什麼,低頭沉吟一下後接著說:“但是能否請幾位壯士饒過朕的親隨太監一命?”
“不!皇上——”魏良輔這次是真得害怕了!他實在是怕極了,但還是鼓起勇氣哽咽地說著。
“太子殿下!你誤會了——”三人之中的另一個人終於閃了出來,正是五品昭武校尉——虎賁衛指揮使雁秋水。此刻他不再有往昔的錚錚鐵骨,也不再是虐戀王妃的廢柴遊俠。他就是堂堂虎賁衛指揮使,他就是頂天立地的皇家衛隊昭武校尉。
未挨近牢門他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聆聽著鄒亢爽朗的笑聲卻是那般的似曾相識——是啊!和他老爹一模一樣兒,當然還有他與臣下的肝膽相照,更是與乃父不相上下。
從看到鄒亢的第一眼,雁秋水心中的那份豪邁便瞬間複活了。這不同於在“一線天”對栗芷婼的苦苦哀求,那是完全出自於自己的良心發現。直到昨日在牢房中目睹了鄒亢的凜然正氣,雁秋水才全然折服——好一個帝王氣概,這才是我南蜀的榮耀。
“太子殿下!事不宜遲,請快隨我走——”雁秋水幾步上前,拉起還愣怔著的鄒亢轉身就走。
“雁大俠——那這個小太監呢?”一旁的蒼炎低聲問道。
雁秋水稍作沉思後,斬釘截鐵地說:“一起走吧!”
雁秋水話音未落,躬身而立的魏良輔一下子就跟到鄒亢身後。在與雁秋水插肩而過的時候,還不忘輕聲說了一句:“謝雁大俠——”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叫我太子殿下?”鄒亢滿臉疑惑地看著雁秋水——這不是昨天和那獨臂女人、小侏儒一塊兒探監的男人嗎?
“難道你是先皇時候的舊臣?”
“太子殿下——這個說來話長,待秋水以後再慢慢說給你聽!”雁秋水再次心急火燎地催促著:“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快走吧——”
“好!大恩不言謝——小魏子!咱們走——”鄒亢一拱手,在雁秋水的帶領下,大步流星率先跨出了牢房。
“哈哈哈哈——”就在雁秋水的一隻腳剛剛跨出拱形石廊,一串淒厲的笑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