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醒來(1 / 3)

伴隨著劇烈的頭痛,關雨桐從昏沉中漸漸清醒。腦袋裏一片空白,隔著厚重的眼皮,能感覺到外界明亮的光線,我這是活著還是死了?還來不及睜眼,隻聽似乎不遠處的房門開了,胳膊上被紮了一下,而後便又沉沉睡去。

已不知這樣昏睡了多久。沒有時間問為什麼,沒有時間思考,甚至,沒有時間睜開眼睛,她的世界除了昏睡就是昏睡。

這一天,黑暗昏沉的世界中,隱隱傳來一陣爭吵,隻是聲音低低的。關雨桐稍稍有了意識。

“不行!不能再給她打了”一個焦急的中年男人的聲音,“你應該知道後果吧,再這樣打下去,會麻痹她的中樞神經係統,可能會......”

“別說了,”一個嚴厲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難道我不知道嗎?!”

似乎兩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不久,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隻能如此了。”

關雨桐隻感到胳膊上又是一針,這次昏睡前,隻聽得兩聲沉重無奈的歎息。

她並沒有聽到門後的對話:

“她到底是什麼人?”

“死人。”

1

頭痛欲裂,胸悶。再怎麼喜歡睡覺,關雨桐也從未睡到這種程度。渾身無力,動一動都要費好大的力氣,耳邊傳來沉悶的雷聲,似乎一場大雨漸行漸近。使勁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陌生。自己躺在床上,不斷有冰涼的液體從輸液管流入體內。左側是一扇封著密密防盜網的窗戶,右側白色的門上留一扇極小的窗口。整個房間除了空洞的白色還是白色,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和恐怖。除此以外,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

用了很大的力氣,關雨桐坐了起來,拔掉手上的針管,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看了眼身上的病服,還散發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想不通,自己不是在小巴上嗎?父親廠裏新上了一個項目,未婚夫整天在廠裏忙著,所以她隻能自己去取訂做好的婚紗。一想到未婚夫,關雨桐內心稍稍有絲心安,尹慕冬,那個青梅竹馬的男子,眉間總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憂鬱,是啊,還有一個星期就要結婚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愛他,總有一天,我的愛會撫平他的憂鬱吧。想到這裏,關雨桐微微一笑,不禁內心低語:慕冬,找不到我,你一定急壞了吧。

又傳來一陣頭痛,她想起來,當天本想開車去取婚紗的,但想著快結婚了,得把車子弄得美美的,於是就開去做汽車美容了,自己坐小巴去取的。雖然父親開著一家不小的工廠,但從小節約慣了,就算在英國求學期間,也是自己打工賺的生活費,這一直讓父親不解卻也欣慰。對了,是車禍!取好婚紗的回程中,同樣是坐了一輛公共小巴,可是卻在途中出了意外,整個車子翻下了斜坡,她坐在司機後方,當時隻聞到一股怪味,然後整個車廂翻了幾翻,她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就在這個陌生的房間。

她頂著昏沉的腦袋赤腳走到門前,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連雙鞋都沒有?她使勁擰了擰門把,門卻絲毫未動。難道我被關了起來?二十三年的生活中,伴隨著自己成長的是平淡而溫馨的幸福,眼前浮現著慈愛父親寵溺的笑容和母親嚴厲而又不失溫柔的眼睛。

不知是幾月的天氣,腳下傳來地板冰冷的寒意。她轉身慢慢回到床上,用被子裹起全身,好冷啊,孤寂的身影透著淒惶和無助。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沒了雨聲,抬眼望去,是被防盜網隔成一塊塊的鉛灰色的天空。光線倒是比剛醒來時更亮了。她就這樣裹著被子靜靜坐著,腦中不斷回想著昏迷前的那段記憶。心裏仍是迷茫著找不到答案。

有腳步聲路過,關雨桐衝到門邊,從窗戶向外喊到:“請問有人嗎?這是哪裏?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們到底是誰?你們知道這是犯法的嗎?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她急得擰動著門把,衝著小窗外的白牆喊著。既然是鎖在房內,必然是不想我出去的吧,或許這樣一叫,隔壁的人聽到就可以救我了。這樣想著,她的聲音更大了。

然而,除了門把金屬的聲音,整個門都紋絲不動,也沒人過來。由於沒有吃飯,再加上赤腳的寒意,她急得直掉眼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

她順著門無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被打開,兩個穿白大褂的壯年男子進來,箍住她的雙臂把她拖到床上,隨後而來的是四名護士,兩人壓住她的腳,一人壓住她的手臂,一人拿出針管,隻感到胳膊被一刺,她漸漸沒了力氣。

“你,你們幹嘛?我,我要出去。慕,慕冬,救,救我。”關雨桐的嘴裏喃喃而語,隨即陷入昏沉,半昏半醒間,一股陌生似又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剛剛被壓迫的身體此時已被放開,她的右手被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握住,瞬間驅除了內心的寒意,關雨桐歪頭睡去。

“她怎麼樣了?”溫厚的男聲,溫柔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冷意。

“外傷基本上好了,隻是皮膚沒法恢複到從前了。”

“這是她第一次醒來?”

“是的,之前一直在給她注射,”一個中年女聲停頓了一下,猶豫道“隻是......”

“嗯?”男子注視著床上的女孩,手掌不停摩挲著她的右手,沒有回頭。

“還要再繼續注射嗎?如果再繼續,可能會對她的中樞神經....”

“夠了。”男子頓了頓,繼續道“隻要她安分就不用再打了。”

“看這情形估計她安分不了,那萬一......”

“不安分就繼續打,打傻了活該。”男子溫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雙手繼續輕撫著關雨桐的右手。“我不會再來了,就交給你們看著了,不許她踏出這個房間一步!”

男子的語氣中帶著不許質疑的確定。

“是。”口罩遮掩著女人的臉,她從男子身後望去,看著他對床上女孩的溫柔,和一直以來對女孩的種種,她的心中充滿了疑問和恐懼。

2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結婚,我,我要結婚。”不知已這樣哭喊幾次了,她已沒了力氣,頹坐在床上,頭靠著門,不停後仰著砸門,連眼淚都快耗盡。關雨桐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醒來,已不知過了多少天,第二次醒來後,整個房間隻是多了雙鞋,然後就是每當哭喊時就會像第一次一樣衝進來白大褂捉住自己打針,之後就是昏睡,不斷的反複,不斷地昏睡,也不知是第幾次睡來,她終於放棄了哭喊,隻有這樣,才不至於總是陷入昏睡。她要保持清醒,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翻遍了床鋪,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別說撬門了,就是自殺也沒有工具。更何況,為了父母,為了慕冬,她還不能死,是啊,還要解開這一切的謎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解,她更是想不通,是誰?會這樣對待自己?隻要她不哭鬧,每天都有食物從門下方的門洞遞進來,想過絕食,可是在沒找到真相前一定不能死!壓抑著內心的悲憤,她一口口咽下粗糙的食物,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哭喊沒用,沉默也沒用,窗外能看到的,隻有被割成一塊塊的天空,但能感到季節的冷熱交替。這樣如同行屍走肉般活著,每當她快要崩潰絕望的時候,隻要想到父母和慕冬,她才有支撐下去的勇氣。

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離那個即將結婚的秋季不知過了多久,牆上是密密麻麻的米粒,每個米粒代表一天,她已不想數算天數,隻是機械式的每天粘一個米粒上去。又變冷了,是冬天了嗎?關雨桐又一次望著天空發呆,想起自己遭遇的一切,不禁又握緊了拳頭。

3

哈出一口氣,白色的溫暖一瞬而逝,冬天了吧。關雨桐想。用手輕輕撫過早已幹在牆上的米粒,她把臉無奈地貼在冰涼的牆壁,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絕望又一次淹沒了她即將崩潰的神經。

門開了,兩個護士進來,把她扶起坐在床沿上,門口是兩個穿白褂的男人。

“該吃藥了。”一個護士把配好的藥粒遞給她。關雨桐木然的接過藥,仰頭喝下水,猛一抬頭,盯著護士,雙手抓住她的手腕,護士嚇了一跳,忙伸手想打開她,另一人也上前幫忙,不期然都沒避開她的臉,兩人哆嗦著叫喊“快,抓住她!”

門口的男人衝進來把她拖到了床上。

關雨桐無力地喃喃而語“為什麼?為,為什麼?”

回答她的是空洞的關門聲。

“真是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