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呈敘單手叉腰,感到有些棘手地抓了抓後腦的頭發。自己明明是想來製服王師驃騎大將軍的,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完全令他不知所措的狀況:一個看上去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正瞪著天真而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喂,丫頭。”他將大斧架在肩上,扯開嗓門衝著汐月喊道,“焱帝火曦的軍帳在哪?”
汐月略微一愣,心想這個人原來是想來殺害焱將軍的麼。她腦中靈光一閃,伸出圓嫩的小手指向帳篷的西邊。“從這裏出去右手邊不遠處紅頂的那個就是哦。”
“是嗎,原來如此。謝了!”美呈敘點了點頭,一把拉開帳簾,扛起大斧迎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真是個傻瓜……”看到那人正是按照自己所指的方向前進,汐月在心裏暗道。她迅速整頓好衣裝,輕手輕腳地尾隨那人而出。
輝夜覺得有些蹊蹺。平時隻要按照計劃,空降之後須臾天音就會放開城門,迎大軍裏應外合,長驅直入。然而這次自己帶領的軍隊足足在附近侯了兩個時辰,城門口還是毫無動靜。太陽已經落山,輝夜令裨將率軍大張旗鼓地在城前擺陣挑釁試探了一番,城牆上旌旗整齊,箭如雨下,軍隊無法靠近。不好的預感,輝夜尋思,這下天音怕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憑他的本事一時倒是不會輕易死去,看來眼下適宜暫時退軍,再圖進取。於是輝夜傳令大軍鳴金收兵,他親自殿後,返回營寨。
氣勢淩人的男子大步流星,橫斧將沿路前來阻撓的士兵一個個掄飛,竟是無人能近其身。“覺悟吧,火曦!”美呈敘一斧劈開了帳篷堅實的門簾,帶起一陣強烈的旋風,緊接著一記豪邁的上挑,碩大的巨斧將整座帳篷連根掀起。翻轉的帳篷帶起飛揚的塵土,他瞄準塵土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大喝一聲衝上前去一記縱劈當頭而下,勁力十足,那人閃離原位躲過一擊;帳篷轟然落地,美呈敘正要從旁側追擊一味橫切,巨斧卻忽然哐當一聲從手中脫落到地上。不光如此,他發現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變得動彈不得,這是怎麼回事?塵埃落地,他有些詫異地抬頭,營中躍動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浮現出的是一頭鬆軟的金發和那人陽光般溫暖的笑顏。
辰祀理了理胸前的掛飾,轉頭微笑著問向正躲在不遠處窺視的女孩:“真是給我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接風儀式啊,汐月。這位有些莽魯的客人是你的朋友嗎?”
“我就是古樂教下惑蠱月的首領美呈敘!特地來捉拿你們主將焱帝火曦,神道會的家夥們,你們還是早日撤軍投降吧!”不等汐月接話,美呈敘便響亮的回答。他邊說邊暗自使力掙紮,卻發現依然毫無空隙可乘。
“什麼美呈敘啊,聽都沒聽過。”汐月吐著舌頭說道。
美呈敘被自己帶來的麻繩層層捆起,如同一隻巨大的蠶蛹,頭朝下被倒吊在大寨的中央。
附近的許多將士特意前來看個究竟,頓時將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倒也熱鬧。
成群的蜜蜂嗡嗡叫著,圍攏在美呈敘身邊,它們身上的毛刺又長又硬,黑黃相間的顏色聚集多了確是有些駭人。“蜇啊,給我狠狠地蜇這個人!竟然擅闖我的閨房,真是不可饒恕!”汐月握著兩隻小小的拳頭喝道。“混蛋,滾開!我才沒有要,哇——”美呈敘慘叫著,拚命扭動被束成繭狀的身體試圖逃脫,然而他的反抗是徒勞的,懸在空中的身體無處可躲,不久就被一湧而上的蜂群蜇了滿頭包。
學院裏產生了小規模的騷動。
塔薇兒正和爬臥在自己肩頭的嬌娜一人一口地輪番分享著一顆穿在竹簽上的糖球,她們隨人群來到後園,看到亓斧正獨自趴在地上,麵前守著一個直徑足有半人寬的大坑。塔薇兒頓時心生不祥之感,她又輕舔兩下糖球,接著拍拍嬌娜的頭,將竹簽遞給它銜在嘴裏,嬌娜從喉嚨裏發出愉快的呼呼聲,用足尖輕巧地躍至地麵,聽話地溜走了。塔薇兒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與亓斧交流了一番,臉色當即變得難看。
“那個白癡……”她感到頭疼,站起身來揉著前額,“竟然一個人前去偷襲。我看他八成是回不來了,那個首領美呈敘。”
“什麼?”昆成急忙扶了扶幾乎跌下的眼睛,眾人齊聲歎氣。
在昆成帶領的部署下,杕泉的防禦機製嚴密得如同鐵桶一般,王師軍隊無隙可乘。這時正逢寒露前後,秋雨連綿,道路泥濘,王師軍糧運輸不利,士兵們餓著肚子無心應戰,出於無奈,隻好堅守營寨不出。來使到,呈上烈天音的發帶,要求神道會釋放俘虜美呈敘。
焱帝點頭。於是兩軍對陣,交換戰俘。
天音經過被囚禁在杕泉象塔中連日的吊掛拷打,身負重傷而無法獨自站立,渾身纏裹著的繃帶殘破不堪;美呈敘更是被蜇得腫成連眼睛都無法完全睜開,中了極深的蜂毒,渾身麻痹而不能動。各自陣前,兩人分別由小卒架著緩步走向戰場中央,照麵時,美呈敘見到烈天音狼狽的樣子卻忍不住嘲笑出聲。
“什麼?這個家夥就是鬼人?奄奄一息的樣子看上去明明更適合叫死人吧,哈哈哈……”句尾的吐字發音卻變得模糊不清。
“你個混蛋說什麼?臉太腫了根本聽不清!”天音也狠狠回擊,“到底為什麼要拿本大爺和這個白癡樣的混球交換啊,難道本大爺的價值就和這種白癡一樣嗎?少笑死人了!”
“什麼?蠢蛋!一口一個白癡的,衰到家的人還敢如此囂張?敢不敢和我幹上一架啊你這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