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無意之下,她漸漸知道了她昏迷之後發生的事。
原來這欽差是雪月的人。雪月這個詞,她沒有想到,在民間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很多人說他是救命的神教,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隻要家裏有年輕人,送進雪月去,就能換得家裏人的生存,病者痊愈,殘者漸漸變為常人。
這等話音宜是不會信的,但是沈思行既然能夠鼓動人去參加這個組織,自然就有他吸引人的地方,或是激情澎湃的描繪前景,或是給一點當時的好處。這些都能讓民眾為他做事。
老百姓說當今的官府為官不仁,普通百姓沒了吃食,自然隻能隨著這些人走,官逼民反,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當時音宜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換個想法想想,若是沒有沈思行攛掇民心,在背後製造混亂,依著劉辛韞的能力,倒是不至於會讓百姓流離失所。
任何國家剛剛開始的時候都是最艱難的,人們不滿於現狀,想投靠另外一方勢力,可是當這方勢力勝利,初始的一腔熱血慢慢變冷,百姓要麵臨的,是全新的政策和斷壁殘垣後需要艱難重建的國度。
沒有敢說這是容易的。
欽差造反,與邊疆的反賊互通消息,反賊便帶著手下人包圍欽差府,自然也圍住了跟欽差一起的睿王爺。
這些反賊的目的便是睿王爺。
好在睿王爺早就發現了欽差有問題,並把這件事告訴了手握重兵的巡撫劉三鑒。於是在叛軍衝進欽差府之後,劉三鑒也率兵包圍了欽差府。
這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玩的很不錯。
事情的結局如同睿王爺所料,雜亂無章的叛軍被訓練有素的軍隊輕易吃掉,欽差孫政仁也成了刀下亡魂,睿王爺一舉覆滅了這裏的叛軍,為桓國立了大功。
這些話都是從這裏的人口中聽到的,不大的邊城,劉淇睿在這裏被百般讚譽,什麼料事如神,什麼臨陣不亂,什麼力挽狂瀾,什麼火眼金睛,什麼好詞都用到他的身上了。當然,百姓的讚譽中,自然也少不了鐵血柔情,那日劉淇睿抱著音宜回去的事,不知掛在了多少人的嘴上。
這就導致,音宜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被無數的眼神盯著,緊緊的看著,羨慕的都要流出口水來了。
音宜卻不希望這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空氣很涼爽,青石板的街道被昨晚的雨水打濕,走在上麵發出清脆的響聲,在本該是熱氣焚身的夏季,這裏的濕潤清爽,倒是讓人很歡喜。
若說詩情畫意,沒有地方比這裏更合適了。
沒有水,卻有著濃鬱的水氣,周圍的房屋年代都已久遠,帶著斑駁的青苔,古樸溫和的闖入了眼簾。
若是沒有殺戮,這裏該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地方。
音宜看著遠處欽差居住的房間,那裏表麵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古樸典雅,鳥語花香。
她卻忘不了那血腥的一夜。
伸手要推開房門的那一瞬,她卻愣了愣,停住了手。
青銅的銅環上,有一處特別清晰的握痕,她伸手拈了拈,別處都沾滿了灰塵,隻有這處是幹淨的。微微皺了皺眉,俯下身看,一片樹葉正在她腳旁邊打著轉。
音宜向後輕輕退了一步,看向屋內的眼神已經充滿了忌憚。
據她所知,孫政仁居住的這個院落在叛亂發生後就被官府查封了,不允許有人進去,現在有人在裏麵明顯不正常。
她的心髒跳了跳,伸手敲了敲門。
清脆的敲門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響亮,音宜站在那裏,手心的溫度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升高,她緊緊咬住了嘴唇。
“啪嗒啪嗒。”
門後麵傳來了腳步聲,有節奏的、沉重的腳步聲,慢慢的湧了過來,音宜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啪嗒,啪嗒。
身邊散落的樹葉嘩地飛起,繞著她的衣衫打著轉。
她的手指緊緊的攥緊。
腳步聲消失,門後的他已經站定。
遠處突然就傳來了震天動地的聲響,馬蹄踏過大地的聲音就像席卷天邊的洪流,轟的向這平靜的小城踐踏而來。
音宜的神情瞬間凝固,俄而,就像瘋了一樣向城門的方向跑去。
古樸的木門在身後越離越遠,逐漸模糊,隻剩了一扇記憶中的門窗和他後麵模糊又清晰的人形。
踏上城樓的那一刻,音宜滯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著城牆下的如同死神一樣整齊排列的軍隊,求戰的聲音澎拜如浪潮,她的腦袋一陣眩暈,伸手抓住了旁邊的城牆。
戰爭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