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遲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時，是個炎熱的午後，臉上還殘留著睡覺時壓在枕頭上的褶皺印，帶著濃厚的睡意，半眯著眼睛，“喂，你好。”
“林遲，來學校拿通知書！”
“通吃？啥？”林遲的班主任是個普通話不怎麼標準的老太太。
電話那邊傳來林遲熟悉的尖銳的叫喊，“林遲！你趕快把眼睛睜開，趕快騎車來學校，趕快來拿通知書！”
憤怒混合著暴躁的尖銳叫聲喚醒了林遲晚來的清醒，林遲和著老師的語速，快速的回答著：“是！老師！”
這是初中三年林遲最為熟悉的場景。即使畢業了，還是殘留著條件反射。
林遲雖然好吃懶做，上課遲到，下課早退，但成績還是不錯的，在一個老師可以容忍的空間內上下浮動著，這個空間勉強可以稱作優秀學生，所以林遲的班主任即使咬牙切齒也從來沒有真的把林遲踢出去。可是，老師們總是覺得這樣的學生如果再努力一下可以成績更好，所以就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林遲雖然成績不錯，可是從來沒有得到過老師的笑臉。
林遲匆匆忙忙換上衣服，牽出腳踏車，以與上課鈴聲競賽的速度衝往學校。
林遲的班主任肖老太太看見林遲的時候，不忍心的閉上了眼睛，這時候的林遲：前額上還留著幾縷被汗水打濕的半長不短頭發，睡眠不足後殘留的黑眼圈以及紅紅的血絲，炎熱的太陽曬過的紅暈，隨手拽上的校服是皺巴巴的，腳下穿的是大媽級別的涼拖，總之一個字，慘，兩個字：淒慘，三個字：很淒慘，四個字：慘不忍睹。
可是淒慘的主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尊容，屁顛顛的跑到傳達室：“老師！我火速趕來啦！”
“恩，我看出來了。”肖老太太把林遲前額的頭發撥到兩側，把火紅的通知書遞給林遲。
林遲低下頭接過，肖老太太還從來沒對自己這樣體貼過呢，感動的淚水還沒有醞釀出來，肖老太太問：“林遲啊，頭發幾天沒洗了？”
林遲訕訕一笑，“從黃山回來沒兩小時呢，剛在沙發上打了個盹，就接到老佛爺您的電話了。”
肖老太太拍拍林遲的腦袋，“這次考得還可以，不過還是沒壓過七中的言由之。”
林遲把肖老太太的話火速的翻譯：能得到肖老太太的肯定，雖然用的是還可以這個評價，那肯定也是年級前五了，能和七中的那個言由之在同一個句子裏出現，那就是一個可能了，她林遲得了十三中第一，卻在七中的言由之的後麵。
林遲不是個好強的人，咧著嘴一臉知足的笑：“老師，我是不是超常發揮了啊？”
肖老太太也不放過打擊林遲的每一個機會，“恩，超常的有些失常了，唯一沒失常的就是又敗給七中了。”肖老太太恨恨的強調著後半句。
要說這肖老太太為何念念不忘打敗七中，這是有私人原因的，肖老太太的丈夫也就是肖老大爺就是七中的校長，夫妻兩人不僅在家裏鬥法，在工作上也拚個你死我活，每年的中招考試都是兩人一年一度的狀元比試。肖老大爺已經連續三年蟬聯冠軍了。
林遲撓撓腦袋，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安慰這個老驥伏櫪，仍然壯心不已的老師，“呃，老師，事情還沒完呢，您別灰心。”林遲的意思是這初中生前仆後繼，代代無窮已，前麵倒下了還有後來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肖老太太被仇恨蒙蔽了大腦，把林遲的意思扭曲了，“對！高中還沒開始呢，高考論輸贏，我培養的學生是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綜合型的適用於考大學的，林遲，聽令！”
林遲條件反射的立馬抬頭挺胸收腹。
“你中考落敗的恥辱我就不追究了，限你用三年的時間，在高考的戰場的打敗言由之，一雪恥辱！”
林遲立馬擲地有聲的回答：“得令！”
肖老太太拍著林遲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其實林遲挺想告訴肖老太太的，她一點都不覺得恥辱。
可是她不敢，因為肖老太太是徹徹底底的凡事爭第一主義者，如果林遲覺得對自己的成績還挺滿意的話，下場是可悲又淒慘的。林遲阿Q的安慰自己，肖老先生豈不更慘？兩人的戰線又拉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