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蟬鳴的叫人心裏燥熱的很。晌午陽光照的人身上疼的慌,一個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書童,看著眼前明晃晃的日光,拿出裝滿水的水囊喝了一口,卻皺起眉頭,微微地抱怨起來。
“明明之前裝的是冰涼的井水,可現在連水都是熱的了,這日頭如此的毒辣,公子,我們尋個陰涼處歇息一會兒再走可好?”
這書童也不過是十二、三的年紀,還不是完全長成的模樣,眼睛大大的滴溜溜的轉,皮膚有些黝黑,但配上他的眉眼,卻是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他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不大遮得住如此大的日光,所以他歪著頭看著身邊的人,眼神裏有些懇切。
他身邊站著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衫,騎在一頭老驢身上,慢悠悠地往前走著。那老驢實在是已經有一把年紀了,走的步履蹣跚,少年走幾步,就得下驢牽著驢自己往前走走,省得這頭老驢倒斃在路頭邊上。書童說話的時候,少年正在給這頭老驢喂豆子吃,聽了自己書童的話,動作頓了頓,倒是答應的很是爽快:“等到了下個茶肆,我們便花兩個銅板買兩碗粗茶停下來歇息歇息。”
書童聽著他的話,卻是仍是不滿意,茶肆能停多久,待得喝完了粗茶又得趕路……這日頭這麼曬,又不是過半個時辰便能夠轉涼的,何況還不知道下一個茶肆隔得多遠,怎麼聽都覺得敷衍勁兒更多些。書童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也不好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來,隻能夠小聲地嘟囔了兩句:
“公子何必這麼趕路,雖然說是上京趕考,但是時間上完全趕得及,早去還要尋旅店住,花費更貴,聽聞京都用的都是銀子,我們這幾個銅板,隻怕趕去京都也是露宿街頭的命……”
那少年平平靜靜地聽著自己書童的抱怨,卻是渾然不在意,微笑著解釋:“現在確實是極熱了,都熱了好些天了,也不肯下一場雨。聽聞今年大旱,京都戒備更嚴,怕的是災民衝擊進了京都擾了聖駕,如今局勢不明,早一步趕到自然是好的,免得災民堵住了城門,以你我的身板,怎麼可能突破災民的封鎖衝進京都?”
小書童嘟著嘴,很是不滿意:“公子淨瞎說!京都能是那樣的麽,哪怕是旱災嚴重,也當是有朝廷撫恤,派發糧食,使得人民安定才對,什麼堵城門,公子你嚇唬誰呢,這樣的事情,別說是京都了,就是咱們區區一個小涼縣也沒有發生過。”
少年看了看一片白花花的日光,倒是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就是因為咱們小涼縣太小,堵了縣門又能怎麼樣呢,咱們又拿不出糧食。災民們可不是傻子,清楚誰能給他們帶來糧食,一路討不到糧食,也隻好一路向京城去了,法不責眾,何況饑荒是天災,人餓極了,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皇城要是不願意拿出糧食賑災,他們堵著城門也沒有什麼出奇,總得表表決心,讓京城裏的那些大官們知道輕重,他們為了不讓陛下知道災荒已經嚴重到如此的程度,才會願意拿出庫存的糧食來緩和災民的情緒,若是不這麼做,那些官員怎麼舍得拿糧……如今饑荒嚴重,我們小涼縣那樣小的地方,向來是自給自足的,糧價都漲了整整一番,如今的糧食這麼值錢,若不是逼到急處,哪怕是職責所在,那些官員也未必願意白白地拿糧出來,畢竟找些關係倒賣出去,便是白花花的銀子。”
小書童瞪著眼睛顯然不怎麼相信他說的,少年倒是看見了遠遠地出現了一座茶肆,騎著驢微微地笑了起來,這頭老驢好像也知道能夠休息了似的,吐著舌頭腳步倒是輕快了幾分。
這少年名喚陳柒,是小涼縣人士,今年剛剛十八歲,尚未弱冠。小涼縣是益州裏一個十分小的縣城,群山環抱,同外界聯係並不緊密,好在路途還算暢通。小涼縣素來自給自足,民風尚且淳樸,而這個少年,不過是家有幾口薄田,照理說不過是普通灌園子出身,數代土裏刨食,卻是在今年震驚了整個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