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華麗的宮殿坐落在九曲回廊的最深處,恰好今日長夜淒淒,皎白月光鋪灑於石板,淺淺鍍上一層銀紗,如當年。

有男子斜斜靠坐朱紅長柱旁,青絲不束,一身黑袍似與背後無邊的陰暗融為一體,死死糾纏。他右手執杯,朝半空中的弦月一敬,虛虛揚開淺淡的輕笑,端是眉目如畫,眼波流轉間寫盡天下絕豔風華。

“遷簌,你看到了嗎?這世間多少人沉冤得雪,這華美江山再無血跡沾染,這土地再無鐵騎踐踏,這天下再無初雪聖教,你高不高興?開不開心?”話罷低頭一歎,眉間的悲傷在此刻瘋狂湧出,像一團濃鬱的墨,驅不散,化不開。現在我願將這天下贈予你,你能不能回來再看我一次?

“說實話,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死了,你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的一個人,受了苦不願說,打碎了牙齒也往肚子裏咽,就連當年我用手掐在你脖頸上你也不吭一聲,怎麼會這樣就死了?你一定還好好的對不對?”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子似是睡熟,眉宇間姝麗豔絕才緩緩溢出一點流淌,隱於黑暗的人影終是踏出猶豫許久的腳步,寂靜裏有淚滴落之聲。

女子音色啞然,帶著一點壓抑的哭腔,“哈哈哈,你問我高不高興,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知這太平盛世是你予我,可是你自己呢?”她伸手抹去止不住的淚水,“你自己呢?怎麼會……這樣?”她平日裏的偽裝全都脫落,此刻才像是個真正的女子,“容淮,也許有一天我是真的死了……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

她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出長亭,步伐淩亂,不肯回頭,也不敢回頭,仿佛這樣才有勇氣離開。容淮,當年錦繡如許,你著白裳在黑暗中伸手掐住我脖頸,我就隱隱這一世我真的逃不過你掌心。師父說的沒有錯,你是我的劫,情劫,命劫,我心狠手辣這麼多年,卻唯獨對你下不去手,因為什麼?我連自己的命都舍得摧殘,舍得拿來賭,可我唯獨舍不得你,容淮,我會走的遠遠的,你安心的做君臨天下的帝皇,繼續風流塵世不假。

容淮,就此別過吧,從此這世間再無於遷簌,再無我。

女子迎風兀自一笑,帶著妖嬈的眉目舒展,飄飛的裙擺盛開,眼角卻虛晃晃墜下一點晶瑩。

不遠千裏,故人安否。

是誰在誰的心尖刻下血紅朱砂,妖嬈了哪段年華,是誰在誰額上畫下半瓣紅蓮,注定了一世因果。

容淮,你是我的劫,既然不能殺了你,那就躲得遠遠的。

不要怪我,隻有你忘了,一切才會好起來。所以,忘了吧。

忘記這波譎雲詭的天下我曾與你共同走過,忘記那年梨花樹下溫軟狠心的抵死糾纏,忘記一起淌過的刀光劍影,忘記那些年徘徊在生死間的奮力掙紮。

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