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困惑了。
她漸漸開始掙紮，有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出現在腦海裏，終於在某次蓋聶為了救下她滿身鮮血的時候徹底蘇醒。
那些鮮血並不全是蓋聶的，絕大部分都是屬於他的對手，可是端木蓉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當日機關城蓋聶紅著眼，一個個秦兵倒在他腳下的模樣。
她什麼都知道了。
那一刻她淚如雨下，身前鮮血模糊的身影給了她一種莫名的震撼，心中的情感包含了內疚與感動。
“謝謝。”端木蓉說。
還有哪個女人，能讓劍聖一次又一次地保護她，為她受傷。可是這真的是他應該做的嗎？真的值得嗎？就因為他被她救了一次？
不對，是兩次。不過其實後來機關城的那一次是她魯莽了，就算沒有她擋下那一支白羽，蓋聶也未必躲不過去，可是她呢？當時本來就是雙手被綁縛住的情況，硬生生去擋還趁機射出銀針，要沒事才怪了。
曾幾何時，劍聖隻是少女時期耳邊的一個傳說。然而在她長大了以後的現在，他卻是身邊觸手可及的一個人，但這個傳說中的劍聖，卻在為了保護一個女人……
是她拖累了他。
救人，隻是醫者應盡的本分，而那三不救，也隻是因古怪的性格而起……其實秦國人有很多也都是無辜的吧，姓蓋的更是……
蓋聶一定是覺得欠她一條命，所以想盡了辦法要付出。可是他不應該這樣，也不值得這樣。他已經做了很多，已經足夠了。
端木蓉最要命的一點在於，她從來不認為蓋聶對她有除了感恩或者愧疚之外的情感。事實上並不是這樣。二人是互有情愫的，蓋聶也已經被她的堅韌所動容，隻是端木蓉自己沒有察覺到罷了。
而後，蓋聶又一次一次地暗中保護，被端木蓉又發現了幾次之後，她終於受不了了。以她的性子當然不願意成為別人的累贅，更何況那個人是劍聖，而且隻是因為愧疚而保護她，還受了好幾次傷。
或許應該是她欠他了吧？
端木蓉卻不曾記得自己的付出，蓋聶的每一次受傷，都是她出手治療，卻被她當成本分而遺忘，鏡湖醫莊沒了，醫莊門口的三不救自然也就成了曆史，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隻記得蓋聶的付出。
所以輪到她來報答了，不要再成為累贅了。
於是，那一次，她為蓋聶擋下的，是一柄長劍。
來自羅網手下的六劍奴之一的魍魎，她看到持劍的少年微微驚訝卻仍然冷漠的目光，長劍從胸口拔出，帶出飛濺的血跡，這一次卻再沒能留下什麼想法或是眼神。
可笑，可笑。蓋聶僅僅是因為愧疚而已，根本不可能在乎過。若是蓋聶也會在乎人，他又何至於孤獨那麼多年？
端木蓉回憶完那一切的一切，湛藍的眸子裏甚至染上了一層不清不楚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