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和莊的矛盾越來越激烈。
我擔心著,也曾試著去調解,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莊不是不懂得收斂,是根本不想收斂。他不會太卑躬屈膝,這往往讓父王覺得王的尊嚴被挑戰。
嗤,姬無夜在的時候你又不談什麼尊嚴。
隻是莊不像姬無夜那樣牢牢握著兵權,讓人覺得好欺負,可事實上又不好欺負。
我對父王報以冷笑,對於這個生我養我的人,我已經失望透頂。
我已經累了,我需要一片安寧的樂土。
可是那樣的地方,存在嗎?
我曾聽人講過墨家機關城的傳說,墨家的機關城防衛森嚴,據說沒有人能貿然闖入,而且墨家是諸子百家中最為和善的,講究兼愛非攻,人人相處和諧。
我寧願做一個平民,成為墨家子弟,為目標而奮鬥。而不是在這金絲鳥籠般的奢靡宮殿裏,管弦絲竹中消磨掉自己的一生。
罷了,我也沒有那個機會,韓國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我的王兄,韓非,客死秦國。我不知道他的死因,我隻知道又一個在乎的人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今生今世,我再也見不到他。現在那個聚散流沙也是完全由莊掌管了,他成為了唯一的主人。
莊對韓非的死,表麵上沒有什麼,實際上他是在意的,也許我死了,他都不會有那麼在意吧。
終於有一天,莊和父王的矛盾爆發了。
父王再一次不肯聽從莊的政見,莊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父王便怒了,你是在威脅寡人嗎?
父王把莊關進了暴室之中,我的心在知道消息的那刻頓時懸起。
我不顧一切去見他,見到他被嚴刑拷打,燒紅的鐵棍(我的心都要碎了!)打在他身上,巨大的鐵鏈束縛著他的身體。
不,我的莊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沒有人能夠束縛他,哪怕是父王也不行!
我掩麵不願意去看莊因為痛苦而略微扭曲的臉,萬千思緒糾纏間聽到他嘶啞的聲音傳出,“你們就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驀然被震撼。
是的,這就是他,仿佛從地獄中走出來一樣的男人,凡人的力量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又喜又悲,偏偏父王父王就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暴室,一看到我就問,“紅蓮,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來看看他。”我說。
父王臉色一黑,“寡人聽人說,你有和衛莊廝混在一起的嫌疑,是否狼狽為奸還不好說……勸你快快迷途知返……”
嗬,我的父王……他是不是以為我會驚慌?他是不是以為我會解釋?會去千方百計地洗清自己的嫌疑,或是求得他所施舍的原諒?
“我呸!”
我抬手就是一個耳光,甩給了這個高高在上的王。
在我的心中,隻有一個人有資格高高在上,獨立於眾生之巔。
我因此被禁足。
我雖然不後悔,卻仍然心痛。我一想到莊還在暴室裏受苦,就是一夜難眠。我端著青銅酒杯,倒著顏色鮮豔的美酒,一杯一杯地,借酒澆愁。
我的意識飄忽起來,眼神變得迷蒙……
於是有一個女子,便如夢一般出現在我的麵前。
她紫發挽起,單手叉腰,身材窈窕高挑,臉頰下方有一道閃電般的疤痕,在迷蒙中給人一種詭異的魑魅之美,霧裏看花般驚心動魄。
“有一件事你永遠也做不到。”她對我說,猶如死神般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