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我的王兄了?”我問道。
“我是她和別人的私生子。聽人說,她是被迫入宮的,入宮後對宮外情人念念不忘,與其私下交往,還生下了我。當她懷孕的時候此事就已經被韓王所察覺,於是她被禁足監視。當我出生後進行滴血驗親,確認我不是韓王的兒子。韓王安賜死了她,把我送到了這裏。”莊望著天,“所以說,我隻不過是韓王的棄子而已。”
我靜靜地聽著,突然有一種悲傷的感覺。但莊的眼神依然平靜,他不在乎這些事情,或許他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淩姬是被迫入宮的,她在宮外早有心上人。那麼我覺得她沒有錯,錯的是父王,是讓她入宮的人,可是父王怎麼能錯呢?他是王,王是沒有錯的。
“其實她本來可以有一百種辦法隱瞞這件事,都比被發現然後被賜死好。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懷孕時,卻沒有選擇這些方法,而是毫不掩飾。但她也沒有坦然地承認,隻是等待事情水落石出後,接受終結。”莊說著他自己的故事,臉上並沒有表露情緒。
後來我覺得,淩姬這樣的做法,倒是獨有一番氣勢。
當時我悲傷,是因為我想到了我自己。婚姻之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決定,淩姬作為一個普通女子被強迫嫁給父王,而我身為公主又有什麼決定權呢?
也許以後,父王會將我賜給一個人,但願我喜歡他。
我所能做的隻有祈禱。
“我不覺得你是棄子,”我出聲道,“你很厲害。”
“那是因為我遇到了我的師父,鬼穀子。不然,我也隻能永遠當一個棄子。”莊冷笑。
“你是鬼穀子的徒弟?”我驚訝。
鬼穀子是鬼穀派掌門人的稱號,鬼穀派一代隻收兩名弟子,卻個個都是翻雲覆雨的人物。龐涓,孫臏,蘇秦,張儀,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
從莊的言語中,我知道他還有一個師哥。按照鬼穀門規,他和他師哥,最終隻能有一個活下來,活下來的那個,就是下一任的鬼穀先生。
這門規及其殘酷,但莊對它不抱有異議。
他說,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適者生存。
我回去以後,向母妃問清楚了當年的那件事情,當時母妃還沒有入宮,她也是後來才聽宮裏的太妃說的這件事。
莊本身活下來,也存在著許多偶然性。如果不是韓王安當年對淩姬的寵愛,可能覺察到事情的時候就會把孩子打掉,而不至於等到孩子出生再滴血認親。如果不是淩姬寧願誠實而不虛偽,他也不能活下來。
如果不是韓王當年一時起了惻隱之心,讓他在這冷宮自生自滅,他又哪能活到現在?
我的心情很沉重。
莊眼中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不一樣。是生活造就了他的眼光。
我以為時時會春暖花開的那個冷宮,到了冬天卻是冰天雪地,我覺得那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我第一次知道,有些繁華,並不會永遠繁華。
這麼多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