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世家的小姐，醫術果然不一般，不出十日，赤練已經能夠行走自如，但並沒有真正痊愈，還需養護一周。
當然，她也知道，比起那些行走江湖數十年的劍客俠者或是惡名昭著的邪人所受過的傷和遭遇過的險局，自己這次的經曆，是根本拿不上台麵的。
就比如近日來在醫館療傷的那個名叫蓋聶的劍客，他的實力與閱曆，明顯就是她所不能及的。
蓋聶姓名奇怪，人也很奇怪。他沉默寡言，除了有時會和端木蓉寒暄幾句外，極少與人搭話。他衣著樸素，除了吃飯睡覺休息隻知道練劍。他的臉上從沒有表情，比起端木蓉的外冷內熱，他是由內到外的淡然。但看得出實力不俗，一出劍便迅捷敏銳，給人一種內蘊深沉的感覺。
赤練隻記得，當她第一眼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出現了強烈的心悸。這種和第一次見到衛莊是一樣的心悸，令她知道，這個人不同尋常。
他的實力，她也看不出深淺，但他的劍風赤練倒看得明白，那是一種與衛莊截然不同的風格，行雲流水，自如灑脫。
那是一張多麼年輕的臉。
“那就麻煩端木姑娘了。”赤練聽得他們的說話聲，撇了撇嘴，每次都是這麼幾句，他就不嫌煩麼。人家姑娘是多麼盡心盡責，每天檢查每個病人，把每個人都照顧得那麼好，你就不知道多說幾句話關心體貼一下啊。
真是個無趣的人。
赤練坐在樹下看月亮，醫館麵積不小，這片院落上的天空廣闊深遠，氛圍靜得連蟲兒的名叫都能一絲不落地收入耳中——還有池子裏粉紅色荷花搖擺的聲音。
蓋聶又出來練劍了。他隻要還有力氣，就不會放棄這項功課。抽劍，刺挑間盡著了獨屬於劍客的氣質。
“好漂亮的劍法。”赤練讚道。
劍客的身形止住，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將劍收回，對著她微微躬身，“過獎了，漂亮是其次，對於劍法來說，實用才是根本。”
“你太認真了。”赤練對他的大道理表示無語。
“有一些人本有著成為強者的機會，卻因為缺少了認真，最後並沒有成為真正的強者。”
“那麼你認為，你是強者嗎？”
青年劍客的臉難得地出現了尷尬，總不能回答“沒錯，我很強”這種自大的話吧。
沉默半晌，蓋聶道，“赤練姑娘，或許強大也並不是一件絕對的好事。每一個劍客，其實都希望過在一個安寧的盛世中生活。如果有一個過安寧生活的機會，還是不要放棄的好。”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安寧與盛世。”赤練嗤笑了一聲，“樂土不過是人們供奉給這個世界上真正強者的禮物。”
蓋聶看著月下略帶幾分妖嬈的紅衣少女，心底無由來蔓上一股蒼涼。
“如果你現在生活在東宮，那麼就少了許多未知的危險。”蓋聶閉了眼說道，“那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不錯？你怎麼知道不錯！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被他的妃嬪用什麼計謀給推下去了！”赤練往腰間一抽，血紅的軟劍圈圈纏繞，所有刀片迅速收攏，使之成為一把全身上下都異常鋒利的長劍，“你以為生活在東宮就安寧了嗎？你以為我喜歡他嗎？還有——”
鋒芒如血的長劍直指劍客的咽喉：“你怎麼知道我的底細？”
在流沙，除了少數幾人，根本就沒人知道她赤練，便是曾經的韓紅蓮。
“知道底細的，未必是敵人。是赤練姑娘自己太認真了。”蓋聶麵不改色。
赤練冷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是怎麼知道的？”
“蓋某自有獲取消息的方法。”
他沒有表現出敵意。赤練收回劍鋒，若無其事地繼續剛才的話題，“這所謂的大唐盛世，束縛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命令我嫁，我就得嫁。我覺得，還是江湖更適合我。”
“那種所謂的安寧，太脆弱，太讓人難受了。”赤練控製收攏的刀片張弛而開，夜空下的血色猶如牡丹盛放，“現在，至少我可以無所顧忌地，按我喜歡的方式生活。”
指尖觸過一排排刀片，雖然全身帶刺，但無可否認的是，它能保護她，伴她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