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磁州太守等奏稱:穀郢、穀涵之父子並張顯已投誠於魏。王上遣使俱已查明所奏屬實,命使解穀、張三人於眾將士前斬首,並抄沒穀、張二府,以警三軍。另陛下有旨:念穀氏涵樂已育有一女,寡人不忍殺之,今褫奪封號,貶居吳閣,無詔不得出。”鮮樂宮前,穀氏接過詔書,細細看了,才道:“罪人接旨。”
翌日清晨,穀氏撇下六歲的幼女,自盡於吳閣。
正值臘月,天寒地凍,北風呼嘯。穀氏掛在梁上的屍體已經被凍得硬邦邦了,六歲的連絳雲跪在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雙眼腫得不成樣子,一雙小手被凍得通紅,早已沒了知覺,然而,卻無一人來勸解。這吳閣,隻有已經自縊而死的穀涵樂和她的幼女連絳雲二人。
不知哭了多久,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嗓子連嗚咽出聲都不能,全身凍得一點知覺也無,連絳雲小小的身子匍匐在地,暈了過去。
來吳閣送飯的宮人將穀氏自縊的消息遞了上去,傍晚,才有人來了吳閣,將懸在梁上的穀氏放了下來,用竹席草草收殮了,便搬著屍體出了吳閣。
“母妃……母妃不要丟下我……”看著在病中不停叫喊母妃的連絳雲,西月忍不住又濕了眼眶,忙拿帕子擦幹連絳雲額頭上沁出的汗水,又用棉花球蘸了清水,去浸濕她已經幹裂出血的嘴唇,“雲兒,你要挺過來啊,穀家如今就隻剩下你我二人了,你若出事,我便對不起姐姐於我的囑托啊……”
燒了兩天兩夜,連絳雲的病勢終於被控製住了,體熱退了下去,隻是她醒來後就一直迷迷糊糊,常常坐在榻上一發呆就是半日。
淑妃在世時,乃趙宮中最受寵愛的妃嬪,如今身死,最痛快的莫過於趙國皇後李磬了,她自然不會讓淑妃留下的血脈好過,便吩咐底下的人不得以帝姬之禮待之,想來時日久了,趙宮各人便就自然會遺忘此人了。
是以,吳閣內竟無一宮婢黃門伺候,而西月是昇華殿的宮女,自然不能時刻照料連絳雲,六歲的她整日枯坐在吳閣,如死灰一般。
其實,這隻因為此刻連絳雲體內早已不是原來六歲的靈魂,而是從異界投入此世中的一縷幽魂。她名叫葉靜溪,在她原來那個世界,她是一個修道之人,外出曆練時被魔道之人暗算,幸而當初她得了一秘法,可在危急時魂魄脫殼而出,以防神魂俱滅,再奪舍重生即可,不想,她脫殼後正駐肉身時,剛好遇到兩位大能鬥法,法術造成的空間扭曲產生了時空裂縫,而她正好被卷入時空裂縫中,竟被帶到了這裏。
因她被卷進時空裂縫中時,魂魄受到了不小的傷害,若不及時駐體,恐有魂飛魄散之危。那日她見淑妃自盡,本想奪舍重生,不料她剛將神識探入檢查這具肉身有無隱患時,便發現淑妃體內早就被下過毒,她若沒有解毒之法,恐怕仍是活不了,便沒有要這具肉身。恰好,淑妃之女連絳雲因此大病,眼看已經快斷氣了,她便直接奪舍,重生在這六歲女娃的身上。這幾日,她正在融合適應這具新得的身體,這肉身的資質不錯,於修煉一途有很大的益處。
十日後,葉靜溪終於從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脫離出來,她現在已經和這具身體完全融合了,成了“新的”連絳雲。呼出一口濁氣,再抬手動了動僵硬的胳膊,有些挑剔的看著自己弱小的身子,“這身體太弱了,也不知在此界還能不能修煉,從前的修為都付之東流,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跳下床榻,連絳雲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屋子,這房間實在不像一座宮殿該有的樣子,滿室灰塵,雜物在牆角堆了一大堆,門窗也破破爛爛的。若她還是修士之身自然不必在意這些事,奈何如今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考慮。思索了片刻,連絳雲決定先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環境。
出了殿門,入目的就是滿園的雜草,“罷了,這破園子我肯定不會待太久的。”踏出宮門,連絳雲站定仔細聽了聽,往沒有人聲的地方行去。這一路上她盡量避開了宮人,四處走走看看,企圖發現有一絲靈氣的東西。她想要重新修煉,就必須確定這個世界是否存在修煉最基本的條件-靈氣。
逛了大半日,無功而返,剛進宮門就看到一人急急忙忙從偏殿跑出來,這人她認識,是西月,“雲…。六公主!您跑到哪兒去了?奴婢還以為……”說著便將連絳雲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沒什麼異常,才鬆了口氣,“還以為您被…帶走了,幸虧您沒事,以後您可不許再亂跑了,出了事兒可怎麼辦?”連絳雲點點頭,繞過西月,進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