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懸,激灑金輝一地,幕下大道淬起暗色蓮紋,飛閣流丹九曲回廊十八彎,奇峰掠影,泓碧映輝,疊榭蔽日,桂殿蘭宮匿在其間。
一座園子,白玉門匾上書“小園”二字。
園外遠遠行來一道綠影,不慌不忙走至園前一丈處停下,垂首,恭恭敬敬朝園內行禮,“白輕求見公主。”這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入園內。
園內橘樹滿園,地麵上橘皮堆積成,如菊花盛開。
“啪!”一朵橘皮掉落,響起十分幹脆的語聲,“不見,本公主在吃橘子!”
“是陛下與娘娘傳召。”白輕麵容沉靜。
“那也不見!”話語一頓,緊接著又道,“你去跟他們說我要吃‘瓷園’的橘子,否則便再也不見他們!”
“陛下與娘娘派人來道,公主明日起便已至學教之齡,特此允公主由他二人陪同前去瓷園,可呆至子時。”
“啪!”潮葉間落下一個剝了一半的橘子,“嗯,白輕,你先前說了何話?”聲音顯得異常鎮定。
“公主可在‘瓷園’呆至子時。”白輕簡言道,話落迎麵拂來一陣疾風。
白輕轉身離去,麵含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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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禮宮為豐丘界今上與皇後之居所,精細至一磚一瓦,潔淨至一牆一角,別致至一窗一屏,高雅至一草一花,宮外無侍衛與宮人林立,僅在宮門口站了名內侍,嫻和安寧。
內侍攏袖靜立,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一道雪色身影印入眼中,忙下跪行禮,“參見公主。”
“起來。”雪衣少女廣袖輕揮,人如風掠入宮中,“父皇母後快點,凰兒要早些去‘瓷園’!”
宮中鋪設蓮紋絨毯,猊鼎熏香,蟠龍繞柱,以白玉築軟榻,榻上鋪白色狐皮,那風鬟霧鬢的紅袍年輕女子端坐其上,容色絕豔如紅蓮,額生火紋以白月華勝相裹,唇銜雅笑,長眉斜飛,清貴雍容,猶含一分淺色的狡黠恣意。
一名宮人手端盂盆恭敬退下,一名宮人手端銀盤上前。
紅袍女子取過銀盤上盛著的手巾擦拭雙手,話語輕漫,“身為公主怎麼如此無禮?”
雪衣少女快步上前,精致稚容上含了些許怨氣,“母後,那‘小園’已是無法用‘小’字形容了!凰兒早就盼著父皇母後哪日開開恩,讓凰兒進‘瓷園’一趟,如今得了允許怎麼能不急?”眼中流出幾許眼饞,“想那‘瓷園’要橘子有橘子,要美人有美人,要終年生橘有終年生橘……哎呀呀,反正那就是比小園子好多啦!”
“凰兒,讓母後抱抱,”將手巾放回銀盤,紅袍女子含笑向雪衣少女伸手,十指如蘭花,鳳目中似什麼都有,又似什麼都沒有,“母後……抱你去瓷園。”
“呀,難道母後你今日吃錯了什麼東西?”雪衣少女卻一把跳開,直直跳到另一側的白衣年輕公子身後,話語脫口而出,“父皇你快些讓母後正常起來!”
榻上正間,血玉為案,白玉為子,墨玉為棋,珠輝流轉。
那一手執白子一手捏黑棋的白衣年輕公子額生四菱雪晶紋,容色如琉璃,一抹淺笑點在唇角,明徹清雅。
“讓你母後抱抱有何難?”白衣公子目視棋盤,話語略含笑意。
“先不說凰兒已過了被母後抱的年歲,光是凰兒與母後都有潔疾一事,就讓凰兒頗是無言,既然如此,凰兒與母後抱在一塊做什麼?”雪衣少女身子一躍,無聲跳至榻上,手一伸,搶過白衣公子手中的黑白兩子,“啪嗒!”黑子落案,“凰兒要黑子下這!”話一頓,妙目生風斜掃紅袍女子,“所以母後這麼說肯定不是她吃錯了東西,便是凰兒吃錯了藥,但凰兒無病,今日隻吃了橘,如此一來,隻能說是母後吃錯了東西呀。”
“嗬……”紅袍女子輕輕笑著,目光流過雪衣少女麵容,玩味開口,“凰兒倒是說說,母後吃錯了什麼?”
“這!這!這……哈哈,父皇你的白子輸啦!”雪衣少女雙手在棋盤上抬起複落下,不過片刻便已走完一盤棋,然後抽抽鼻子一嗅,眨了眨眼,頗是怪異地道,“母後吃了蘭花?”忽又嚷道,“哎呀,凰兒才不管母後吃了什麼,凰兒要去‘瓷園’,父皇母後快些!”話落睜大眼望著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