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時抱著渾身是血的女孩進來時，唐非晚正結束最後一場手術，從家屬那解釋完情況出來。
走廊裏，血腥味很濃重，陌生的女孩奄奄一息躺在他懷裏，一張痛到窒息的臉，纖手扯住男人衣襟，一遍遍喊他，沉時。
聽到那兩個字，非晚的腳步當即僵在原地。
“再忍忍。”
他脖頸微垂，沉聲安哄著女孩。
季沉時玉立在暗冷燈下，微許刺眼的光芒將他身影拉得挺拔修長。
科主任匆忙趕來，對著季沉時一陣噓寒問暖後，垂首撥通了電話。
半秒鍾，唐非晚呼吸一滯，因為懷中的手機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那聲響本不大，但回蕩在寂靜走廊內，卻尤顯突兀。
一片慌亂，唐非晚正欲掏出手機，卻一個不慎滾落出，跌滑到男人腳邊。
他聽聞動靜，濃壑眉目低斂，幹淨皮鞋尖正好踢到手機。
唐非晚心跳猛漏下幾拍，深吸氣，腳踝如灌了沉重的錠，一步步走到燈光下。
還沒走近，科主任直接拉過她，迫不及待開口介紹，
“季先生，這位是咱院的唐醫生，雖然才轉正一年，但是畢業於瑾城著名醫學院，一連拿三屆獎學金，資質不差的。”
居高臨下的目光落下時，唐非晚能感覺得到，淺淺擦掠而過，像陌生人。
院長察覺到兩人之間曖昧不明的空氣，拱拱女人細顫的胳膊，“唐非晚，你是不是認識季先生？”
她沉默著，嗅著鼻尖淺淺縈繞的血味，從未覺得如此惡心。
躁亂到極致時，唇角竟牽出一抹清笑，搖了搖頭，“不認識。”
話音不過隻出了半分，便忽覺男人眼底席卷一陣淡涼鋒利，滲不出半分溫度和光明的懾魄感，狠狠攥扼住她的咽喉。
科主任點點頭，輕聲催促，“那還不快把手機撿起來，準備給季先生女朋友動手術。”
唐非晚抿了下幹澀的唇，在季沉時筆挺的褲腿前蹲下，伸手去撿手機時。
“哢”一聲。
眼前，鋥亮的皮鞋，狠狠踩在手機屏麵上。
力道，刺骨淩厲。
短短五秒，手機亮著的屏幕，自眼前一點點湮滅。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緩緩順延他被血染紅的襯衫往上望去。
俊容沉著與生俱來的冰冷，一抹淡然肆玩的笑意，半諷刺半認真，
“這樣，認識我了麼，唐非晚？”
一句輕佻反問，像紮在心頭許久的刺，不停作弄著那片傷口。
兩年未見，他依舊愛將她的慌亂與不安玩弄於股掌間。
踩碎的那支手機，是兩年前曾當做生日禮物送與她的。
唐非晚粉唇咬得緊，頓覺臉上火辣辣的刺疼，像被針密密麻麻紮碾過，不留任何一寸完整的皮膚。
她努力鎮定情緒，開口，“季先生，救人要緊。”
俯下身，一粒一粒拾起那碎片，每一片都仿佛還留存著溫度，一點點拚湊出他送禮物時的溫柔。
那時是他們在逛街，她看中這款手機，卻嫌價格太貴，從沒跟他提起過。
他卻默默連她一個豔慕的眼神都深記於心。
為她準備了驚喜後，季沉時認真吻著她的手背，鄭重嚴肅：唐非晚，我給你季太太的名號，不是讓你替我省錢。
唐非晚一點點拾回憶著，不留神間，指腹猛一陣溫熱疼痛。
手機碎片在指心留下一道淺淺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