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山峰之上,山澗罡風獵獵作響,天上寒雪漫漫而落,將一片無盡的山巒映成一個茫茫的雪色世界。
空氣中的寒意隨著氣流侵染四方,雪花隨著山風席卷墜落那深不見底的山淵之下。偶然在那頑強抵擋著寒冬風雪的長青樹上,可以看見凝結成粒的冰雪在狂風起舞下相互激撞發出道道淒厲的怪聲。不時之間,這方天地竟成為了一片冰封寒獄。
山巔,一方仿佛被一把巨劍橫空斬成的石台之上,一個衣衫單薄的青衣男子,定定佇立在山崖之前,眺望著那茫茫遠山之外。飄落的雪花,還未落到他那消瘦挺拔的身形上,已然被無形的力量輕彈開去。
在這茫茫天地間,這道身影顯得如此的渺小,但是,男子身上的卻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不敢忽視。
以人類之觀點來描述,這人,身形消瘦而挺直,麵容清俊蒼白,一頭濃密的黑發長長垂落腰間,人雖麵顯中年,卻是透著一股出塵的氣質,若非站立在這方土地上,隻怕會讓人誤以為,隨時可能乘風而去。
以妖屬之觀點來描述,此人,弱小的身軀中蘊含著強大無匹的力量,一身單薄的長袍,在無盡寒風中紋絲不動,麵容不因時間的長久,稍微變色,可見此人對力量的掌控度是多麼的可怕。
若非這山巔經年不息的罡風在呼嘯飛舞,隻怕這青衣男子就真的讓人認作是那永恒不變的雕塑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幅仿佛永恒不變的圖景,終於在一個不速之客的闖入下,發生了改變。
隻見那早已經被風雪冰封了多少年的山道上,一個衣服破爛、渾身血跡,狼狽不堪的身影,拖著一道蜿蜒的紅色痕跡在雪白的反照下,匍匐前進。
那已經看不出麵容真色的臉龐上,一口雪亮的銀牙暗暗咬著,一雙布滿新舊傷痕的手,強撐著鬆軟的雪地,慢慢前行。
若這人是來拜師,隻怕任何強者都會為之動容,哪怕他最終也沒將之收入門下。
可惜,這個仿佛隨時斷氣的人,卻不是那坊間誌怪小說中,訪仙問道的主角,不是要去拜那山上的青衣男子為師,而是僅僅為了尋求師門前輩的幫助。
然而,即使這個用盡了渾身力量的人,在昏迷的那一刻,將那隻藏在衣袖中,依舊瑩白如玉的手伸向青衣男子的衣擺時,最終無奈滑落,卻依舊沒能讓男子稍有顏色。
這卻是多麼無情之人,又或者說,修仙之人,皆無情麼?
亦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青衣男子身後一個山洞裏,透過山洞封印傳出一聲嫵媚嬌弱的歎息聲,那昏迷的人終於緩緩醒轉過來。
山洞洞口流轉著一道道複雜的淡黃色流光符印,其間夾雜著一絲絲淡青色的波紋在不定閃爍。以肉眼穿過光幕,卻是可以一眼看盡內中,一個身著白衣披袍的絕美女子在舒服的睡床上靜靜憩息。
待到昏迷的人輕輕喘息緩過神來時,絕美女子這才睜開微閉的眸子,以一種蘊含奇異魅惑之力的聲線,輕聲說道:"小丫頭,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別看青衣此刻仿佛醒著,實則,他已經封閉了五識,聽不得,看不見,也感知不了了。”
原來這以莫大毅力爬上山巔,耗盡心力的人,卻是一個小女孩。
這又是多麼可怕的執著啊,真讓人想不出來,是什麼支撐著她拖著沉重的傷勢,匍匐著爬上了這萬丈高山。
女孩一聽,"啊"了一聲,扭動著虛弱的身子,看了眼山洞封印中的絕美女子,再定神細細看了眼遠眺群山的青衣。隻是這一看之下,她那原本清亮的眼眸瞬間化為灰敗。一絲絲絕望仿佛沉重的絲線,將她的意識再次擊潰。女孩眼睛一黑,再次昏迷過去。
封印中的女子,搖頭輕歎了口氣。
也幸好這冰天雪地的刺骨罡風在這小女孩身上來回刮動,不時,小女孩就被一股強烈的冷意刺激下,幽幽醒轉過來。否則,一旦就這麼昏睡過去,十之八九就是一個新的冰雕,又或者被厚重的冰雪完全淹沒,長埋雪山之上。
小女孩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溫暖的氣體在寒冷的空氣中形成一道水霧。兩行清淚自那雙秀氣中帶著絕望的眼眸裏輕輕滑落,盈熱的淚水,將那掩蓋了麵容的雪花融化,清晰可見兩道皎白細膩的皮膚。她輕輕地擦拭了下臉麵,一張清秀明豔的顏容就這麼徹底地暴露出來。難以想象,一個不足二八之年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顏色,隻怕長大之後,必然是那顛倒眾生的美人。
洞中被封印著的女子,瞧見了這小女孩的真顏,也不由得讚歎,好一個可愛秀氣的丫頭!
女孩細細整理了番妝容,將身上的雪花輕輕抖落,忍著疼痛,將一身血汙擦幹抹盡,然後定了下那身稍顯寬大的破爛門派衣服。雖然看上去依舊有些狼狽,但是在這番整理下,一股難以形容的貴氣就慢慢地顯露出來,徹底地將先前的落魄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