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裏,讓人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戲班子裏的其他人,哭累了,也嚎累了,如今隻剩下了止不住的唉聲歎氣。
“班主,你找的那個人行麼?這都幾天了?怎麼還沒將咱們弄出去啊?”
“行什麼行啊?那就是個打雜的,就是個奴才,真不知道班主是怎麼想的,竟然能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奴才身上。”
梅姑娘似幾天之間老了十歲一般,整個人愈發的憔悴不堪,對於那些正大光明毫不加以掩飾的竊竊私語,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去搭理了。
倒是一旁的七巧,不愛聽了:“你們少在那裏說我們小姐的不是。”
“哎呦?你還不樂意聽了?”
“你家那個小姐要是真有能耐,何必現在你還在這裏陪著我們?你倒是出去啊?出去啊!”
“出去什麼啊?以為叫了小姐就是金枝玉葉了?實則還不是天天跟著咱們啃饅頭?得瑟什麼啊?”
七巧氣的小臉通紅:“你們,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告訴你們,我們小姐可是,可是……”
“嘎啦啦……嘎啦啦……”
牢房的盡頭忽然傳來了鐵門被拉開的聲音,隨著幾名衙役走了過來,牢房裏的人霎時安靜了下來。
衙役們打開了牢間的門,不耐煩的對著裏麵的人揮了揮手:“出去吧,出去吧,戲園子已經被解封了,你們趕緊走!”
戲園子裏的其他人,一聽說可以出去了,高興的隻以為是在做夢,像是生怕衙役們反悔又將他們扣下似的,哪裏還顧得上問理由,人擠人的就往外衝。
七巧本也是想隨著眾人往外擠的,可是回頭見晃晃悠悠站起身子的梅姑娘實在是太過可憐,歎了口氣,伸手攙扶住了她枯瘦的手臂。
“走吧,梅姑娘。”她家娘娘告訴過她,別當老實人,但也別欺負了老實人,能幫一把的時候就幫一把,全當是給自己積德了。
梅姑娘看著攙扶在自己身邊的七巧,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搖了搖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總是以為,就算她沒交下整個戲班子的人,但怎麼也能交下一半,可是現在看看,那些人,哪怕是平常她很照顧的人,如今都不管她的死活,隻顧著自己往外衝。
這樣的現實雖然很傷人,但卻終於是讓她看清楚了一切以前看不到的什麼。
隨著七巧攙扶著梅姑娘到了牢間的門口,正要邁步出去,卻被衙役們攔了下來:“你們兩個跟我們走。”
七巧和梅姑娘都是一愣,心裏雖是都跟著一顫,但在衙役們的包圍下,她們就算是再害怕,再提心吊膽,也還是要隨上衙役們的步伐。
酉時,夕陽西下,斜斜地掛在天際,雖不醒目,卻依舊耀眼。
七巧與梅姑娘,隨著衙役的帶領,一路心驚膽戰的出了牢房,冷不丁瞧見了橘色的夕陽,不適應的眯起了眼睛。
一輛等候多時的馬車,緩緩停靠在了二人的麵前,衙役們先是對著馬車微微躬了躬身子,隨後打開了馬車門,不由分說將七巧和梅姑娘推上了馬車。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放開……”起初,七巧還在大力的掙紮,可隨著她看見了此時坐在馬車裏,正對著她挑唇微笑著的人兒,不由得一愣,緊接著,像是收了欺負的孩子見著了親娘,不管不顧的哭嚎著撲了過去。
“娘娘——!”
花月滿伸手將七巧攬在了懷裏,抬眼朝著同樣有些愣怔的梅姑娘看了去:“坐吧。”
可能是疑問太多,梅姑娘一下子不知道該問什麼好,點了點頭,上前幾步坐在了花月滿的對麵。
夏侯淳見此,招呼著車夫趕車:“走吧。”
隨著馬車緩緩駛出了縣衙門,花月滿側眸朝著窗外而望,當看見其他戲班子的人,正有說有笑著,輕輕地開了口:“人呐,有的時候別太把自己當回事,當然……也別太拿著別人當回事。”
其實她完全可以剛剛自己進去放梅姑娘她們出來的,但是想了想,她還是覺得算了。
梅姑娘雖在她這個年齡看,算是成熟的,但其實很多事情,梅姑娘看得並不是很全麵,花月滿並不是很排斥梅姑娘,所以她便想著給梅姑娘提個醒。
“你也別怪她們,人心隔肚皮,可能你對她們付出了不少,但在她們看來,也許你的付出是你心甘情願的。”花月滿頓了頓又道,“人心隔肚皮,字雖好寫,但這其中的意思卻十分晦澀難懂。”
梅姑娘自嘲的勾了勾唇,如今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並不是她所關心的,她微微抬起麵頰,終是對上了花月滿的一雙眼。
“你是誰?”梅姑娘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或者我該問你,你到底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