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冷宮內。
廣陵帝邁入冷宮的那一刻,記憶中他說過的話如潮水般向沈倦襲來。
“待你及笄,我便娶你,我定會一生一世待你好。”
“娘娘,陛下已經去東暖閣睡了。”
“你可否修書一封,讓你父親協助我,事成之後,我必讓你父親加官進爵。”
“沈家叛逆,沈顧有罪,念沈顧已歿,不再追究。”
“賞罰分明,即日起,封沈顧旗下副將丁立誌為歸武侯。”
“封歸武侯獨女丁歡宜為儀貴妃,賜居未央宮。”
“廢沈皇後沈倦為庶人,即日移居冷宮。”
三年的光景,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劃過。昏黃的燈光下,沈倦仍是拽著廣陵帝的袍腳懇切的一字一句道:“陛下可否讓儀貴妃放了槐梨,她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
廣陵帝厭惡的看著被沈倦拽髒了的袍子腳冷然道:“不過一個婢女生的孩子,又是在你的教導下耳濡目染長大,留不得。”
隻一句話,沈倦眸中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
留不得。
留不得。
留不得。
一句話便定了顧槐梨必死的結局。
帝王家無情,沈倦雙拳緊握,指節直攥的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抬眸看著麵前的廣陵帝。
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被金冠高高挽起,一身月白色繡龍紋的長袍。眉若寒星,鼻若懸梁。唇齒啟合間,涼薄可笑的話語一字一句的說出口。
“你不必如此看著朕,怪就怪在你是沈家的女兒,朕必須殺你”
沈倦笑了,笑的蒼涼。
“沈家的女兒?若我不是沈家的女兒,陛下當初可會娶我?若不是我知道你那些不堪的秘密,陛下又何必對如今的我趕盡殺絕?陛下說這些話時不覺得可笑嗎?”沈倦說完便看也不看廣陵帝一眼,表現出極為厭惡廣陵帝的樣子。
廣陵帝自是不堪其辱,拂袖而去。
冷宮的大門重重的關上。
又不知過了多久,冷宮的大門嘎吱一聲打開。儀貴妃萬千風華的走了進來,那女子滿頭珠翠,兩彎細眉,一雙鳳眼,是儀態萬千嫵媚至極的美人。
她勾唇一笑,朝著沈倦道:“姐姐,你這一生不管是作為沈家的女兒,還是陛下的皇後,都做的太失敗了。”
沈倦雙眼蒙塵麵容枯敗,不過幾日間,滿頭黑發已逐漸花白。
她似是沒聽到那些話,看也沒看儀貴妃的冷笑道:“姐姐?你莫要忘了我比你還要小上六歲。”
女子最怕韶華傾負,儀貴妃聞言後麵容微怒,轉瞬間想到了什麼便又笑道:“顧槐梨被做成了骨醉,我本想讓你親眼瞧一瞧,隻可惜那孩子受不住去的早,今晨便已歿了。”
沈倦渾身一凜,幾欲泣血。望向儀貴妃的眼神陡然猶如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儀貴妃登時大駭道:“她怕是瘋了,快來人,把這屋子點了。”儀貴妃三步兩步頭也不回的邁出冷宮。
冷宮的大門再次關上,沈倦嘔出一口血來,她擦擦嘴角上的血,癱在地上,荒涼極了。
門外的奉旨過來的宮人在嘀咕著。
“好歹也曾是皇後,如今卻落得這個地步。”
“聽聞儀貴妃今日要將此人活活……”那宮人說到最後卻又戛然而止,想必是怕極了那位儀貴妃。然而她便是不說下去,眾人也皆知那冷宮裏的人今日便會被活活燒死。
“也怪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別多說廢話了,快些動手,手腳慢了得罪了儀貴妃不是你我幾個奴才擔當得起的。”
宮人們將沈倦所處的屋子潑滿了油和酒,十幾個火折子攢了火星被一同撇進屋子內。登時火勢連綿至不可人輕易能靠近的地步。
沈倦漠然的看著火星不斷往身上竄,笑的蒼涼又淒厲。
是了,她這須臾幾十年的一場愛恨不過是一場夢。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若有重活一次的機會,若能重來一次…
……
洛陽鎮北侯府
屋內陳列擺放簡單雅致,書卷氣濃。紫金香爐燃放著上好的木犀香,清爽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