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半天挖地,下半天幫隊長家劈柴,已經累了整整一天了。
所以天黑入夜後,他感覺很勞累,很疲憊,實在很想睡覺。
可家裏沒被子,沒毯子,床板就鋪著層稻草,叫他怎麼睡啊?
不能進房睡覺,烤著火塘,將就著睡在灶門前,應該可以吧?
於是他抱來兩大捆稻草,鋪在火塘邊,想烤著火睡覺。
可他很快發現,這樣睡覺,還真不是個好辦法。
他烤著前胸,後背屁股便冷得就像沒穿衣服似的。
他烤著後背,前胸腿胯,又凍得像敷著層冰淩似的。
這種冰冷刺骨的寒意,著實讓他很難睡得著。
而且他知道這種睡法很容易凍壞身子,把人弄感冒。
母親已經病了,要是他也臥床不起,誰來料理家務啊?
於是這孩子翻身爬起來,繼續坐在火塘邊烤火。
隻是他困倦難耐,坐在火塘邊沒熬多久,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於是他站起身子,想隨便走走,活動下筋骨,讓頭腦清醒清醒。
這時黑草房外麵天寒地凍,大雪紛紛的,他可不想出去。
於是他在這間狹窄、漆黑、低矮腐敝的茅草灶房裏踱起步來。
他沒走幾步,看到角落裏那頭母豬,和它懷裏那六頭幼崽兒。
小棋子家裏窮得叮當響,這頭母豬是他家最珍貴最值錢的牲畜。
那年這頭母豬生了十胎,死了四個,還剩下六頭小豬崽兒。
寒冬臘月天,豬圈裏凍得跟冰窖似的,哪能用來養豬崽兒啊?
所以母親墊著堆厚厚稻草,將母豬拴到灶房角落裏來了。
灶房裏每天爨著柴火,煙熏火燎的,氣溫比豬圈裏高多了。
所以即便是隆冬臘月天,這幾頭小豬崽都活得健健康康的。
現在它們睡著厚軟稻草,蜷縮在母豬懷裏,正做著甜甜美夢呢。
小棋子看著這堆稻草豬窩,突然眼前一亮,有了睡覺的好主意。
這主意實在太妙了!隻要跟這窩母豬幼崽睡在一起,還怕冷嗎?
他欣喜異常,趕緊走過去,將裏麵幾坨豬糞撿起來,扔到茅廁裏。
然後把那些被豬尿浸泡得很潮濕、騷臭烘烘的稻草抱出去扔掉。
然後他把那兩抱新鮮稻草鋪進去,把豬窩墊得很厚實,很軟和。
然後他把那些老樹疙蔸粗柴柈子移過來,重新爨著火點燃。
為了防止柴火將豬窩引燃,他用幾張木板凳將豬窩圍起來。
圍起板凳後,豬窩裏那些稻草顯得很矮,被遮著柴火了。
於是他又從外麵抱來兩抱稻草,將豬窩墊得更高些。
這時那塘柴火,已經嗶嗶剝剝地燒得很旺了。
小棋子這才爬到豬窩裏去,準備要睡覺了。
那頭母豬側躺著,前麵蜷縮著身子、睡著六頭小豬崽兒。
小棋子沒地方可選,隻能睡到母豬身後了。
他緊貼著母豬,能感覺到它那身粗毛厚皮散發著溫暖熱度。
他身後那塘柴火,火苗燒得很大,烤得他背脊腿腳熱乎乎的。
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冰火兩重天,前熱後涼的,冷得睡不著覺了。
小棋子感覺很知足,很滿意,覺得這樣睡覺應該沒問題了。
所以他躺進豬窩裏,抱樓著那頭母豬,很快便睡著了。
這孩子畢竟才十來歲,瞌睡好,夜晚經常連雷都打不醒。
她母親瞌睡卻很差,病怏怏的,還沒睡到半夜,便想起來解手。
她沒有棉襖,天氣冷得要命,隻能披著被子,點著煤油燈出來。
她進到灶房裏,看著屋子裏燒著一大堆熊熊柴火。
兒子烤火,怎麼不把枝柴樹疙蔸燒到灶門前呢?
他燒著塘熊熊柴火,怎麼周圍沒看到人呢?
怎麼那些板凳倒在地上,都圍到豬窩邊去了?
她覺得很蹊蹺,舉著煤油燈走過去,想查看個究竟。
走到豬窩邊,才發現兒子竟然墊著稻草,跟那窩豬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