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王八蛋!”馮正業忍不住罵了一句,同時一拳重重地擂在桌子上,把老伴剛剛端來的雞蛋羹震得搖擺不定,差點灑出來。
老伴有些看不下去了,急忙扶住碗,埋怨道:“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你也真的是,都要退休了,還跟人較什麼勁。”
是啊,快要退休了。馮正業歎了口氣,努力給老伴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事,你忙你的去吧。”說著一仰脖子將那碗雞蛋羹喝了下去,正要拿衣服走人,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站在門口對老伴道:“對了,明天就要過年了,你給孩子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中午都到家裏吃飯。還有,讓小琴也趕緊回來。這都放假了,還呆在河州幹什麼。”
小琴是馮正業的小女兒,大名叫馮韻琴,二十五歲,從政法大學畢業剛一年,在河州中院工作。用馮正業的話說,這是一個被老伴寵壞了的孩子,脾氣古怪,性格倔強。
因為剛才跟羅榮天通了一次電話,所以驅車趕到市委的時候,已經過了通知開會的時間,馮正業將車停好後,就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就往大樓裏疾步快走。
不想剛走幾步,迎麵卻碰上了同樣遲到了的司法局局長曾永金。這真可謂是冤家路窄了,兩個人相視一笑,馮正業客氣問道:“老曾,你怎麼也來遲了?”
“哼,”曾永金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也不知道是冷笑還是擤鼻涕的聲音,邊走邊陰陽怪氣道:“老馮,你這話問的可真有意思。你們檢察院一聲不響就把我們的人給抓了起來,你想想我這日子還能好過嗎。”
“怎麼?昨天晚上一宿沒睡覺?不至於吧。”馮正業打起了哈哈,“再說了,趙局還沒跟我急眼,你發的這是哪門子牢騷。”
曾永金不高興了,停住腳步道:“我說老馮,你這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問你,把你的人平白無故關進看守所,你還能坐得住嗎?”
這可是話裏有話了,馮正業也不便跟他爭執,笑著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就別在這兒跟我較勁了,趕緊開會吧。再不上去,閆老頭看就要罵人了。”
曾永金無可奈何,嘟囔道:“昨天晚上就已經挨過罵了,今天也不在乎多挨一次。”
馮正業沒再理他,兩個人前後進了電梯。
到五樓後,電梯門剛開開就能隱約聽見閆崇嶽比平時高了八度的聲音。兩個人對視一眼,誰也沒在說話。
推門而入,悄然找位置坐下,閆崇嶽的目光就落在了做錯位置的馮正業的臉上,皮笑肉笑道:“馮檢什麼時候也學會謙虛了,是不是要主動給自己降職啊,怎麼也後排就坐了?”
政法委開會向來都有常例,閆崇嶽自然在主席位就坐,左邊是副書記袁小奇,右邊是馮正業,袁小奇的後麵是法院院長孫平,馮正業後麵是公安局局長趙俊奇。馮正業因為遲到了,就在靠後的位置坐了下來,等於自動把自己降到了副職的位置,他自己原來的位置則還在那裏空著。
當然,馮正業之所以要後排就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非常清楚閆崇嶽在臘月三十這個檔口還要召開此次政法會議的目的。
“馮檢,還是坐到前邊來吧,沒有人降你的級嘛。”閆崇嶽又催促了一遍。
馮正業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隻好笑了笑道:“坐那兒都一樣,我就坐這兒吧,這兒挺好。”往身旁掃了一眼,發現自己正好坐在了羅榮天的位置上,旁邊正是自己的副手副檢察長張延平。
張延平顯得很淡然,坐的四平八穩,眼睛一直在麵前的筆記本上,手裏不知道正寫著什麼,好像根本沒看見馮正業一樣。
“榮天怎麼還沒來?”閆崇嶽沒有再追究馮正業的位置問題,而是開始追究羅榮天的去向,“是不是又去哪兒抓人了,啊?”
也許是在領導的位置上時間長了,還是天生如此,閆崇嶽雖然個子並不高,但還是能給人一種很有威勢的感覺,黝黑的臉膛,老式的寸發,透著精光的眼睛,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說話嘎嘣利索,隻是那鼻子跟他的麵容和職位不太相稱,蒜頭鼻子,而且還是個酒糟鼻,遠處看並不是很清楚,離得近了就能發現像蜂窩一樣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