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洛城，你為何要殺他？”
二人沉默良久，水冰汐打破沉默輕聲詢問，這一直是她心裏解不開的結，不明白西門靜訾的愛為何如此糾結，當日在洛城帝後迷宮夏侯君晟重傷之時，她可是沒有半點情麵對他出手，這世間，有這種背後捅刀子的愛麼？
“懸崖之下你們二人聯手闖畫境時，他不顧生死救了你！”西門靜訾回答，水袖一撩在水冰汐身旁坐下來，難得暴風雨前的寧靜，仿似她們是兩個世間最好的姐妹，要做一次深入的促膝長談。
“水冰汐你知道麼，從洛城懸崖他為你縱身一跳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這一生都贏不了你，他是那樣一個自私的人，怎麼會隨便為了一個女子舍生取義？”
“我看到你們在懸崖之下相互取暖，看到他為了你置生死於不顧，看到他將你藏起來隻身闖虎穴，所有他不能為我做的事情，他都一一為你做了，這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我這些年來都白等了，我用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華，等來的是一顆百孔千瘡的心，一個不愛我的人。這樣的男人，我有什麼道理留著他，哪怕他給我整個天下的承諾，我又有什麼道理留著他？”
“可你畢竟沒有殺他，不是麼？”
水冰汐微一偏頭，解下冰蠶絲帶上的小葫蘆遞給西門靜訾，一人一個，清斟淺酌。
“是啊，沒有，這不還有獨步天下的水姑娘一夫當關嗎？我那點雕蟲小技，算什麼？”
西門靜訾仰頭喝下一口烈酒，入口的火辣，瞬間嗆得眼淚直流。
水冰汐輕笑：“當真如此？”
西門靜訾：“這還有假？”
水冰汐：“有！”
西門靜訾：“…”略一沉思幽幽道，“我下不了手，他帶著你逃出去的時候，其實我知道你們躲在哪兒，可我不能揭穿，揭穿了我和他便完了！”
水冰汐：“是嗎？”
西門靜訾：“是！”
水冰汐：“既如此，後來又為何瞞著他生司寇瑾瑜的孩子？”
這是一記重磅炸彈，西門靜訾聞言愕然，偏頭看向水冰汐一臉你怎麼知道的表情。完了卻又覺得釋然，罷了，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她水冰汐不知道的？她們彼此知道對方的事情，原本就比他們的親人，或者愛人知道得更多。
“我愛上司寇瑾瑜了，事情便這麼簡單！”
西門靜訾淡笑，“水冰汐，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她們生來便承受家族使命，不斷在諸侯列國之間周遊，無法選擇婚姻，無法選擇愛情，一生都是家族的工具，為家族而死，為家族而活…”
“很不幸，我是這一類人中的一個，可我不甘心，總想給自己一段完整的感情，哪怕飛蛾撲火…我選定了晟哥哥，從五歲那年第一眼看見他我便選定了他，後來的種種，不過作繭自縛，無法自拔。”
“但我沒想到，我愛他的時候，他的心中隻有天下忘記了承諾，當我忘記了承諾，選擇成全他和他的天下的時候，他卻記得了承諾，前來娶我，而當我感動於他的懷舊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卻用行動告訴我，他也是個可以為愛忘記天下的男人，隻是那個讓他忘記一切的人，不是我…”
“水冰汐，你不是這世間最聰明的聰明人嗎？告訴我，這是造化弄人，還是命運捉弄，這些年我竟是這樣的一個人，戴著王的桂冠傲視群芳，到頭來卻不過一人熱鬧、一人繁華…”這一夜，水冰汐和西門靜訾聊了好久，從生命到愛情，從絕望到堅守，從初戀到失戀，從冷雨蕭疏到鐵馬金戈。
不可否認，這是一場愉快的談話，世間浮光掠影有人笑有人哭，但至少這一夜，她們的心靈是相通的。
但，也僅止於此了。
蒼茫江麵霧氣漸漸消散，銀白冷月從西走到東，這樣一場影響深遠又別開生麵的座談會終於從開始走到結束，正如西門靜訾所說，一切都該結束了，那些好的惻隱的話題淡去，剩下的便是那些不好的，傷感情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