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重耳借兵回國平息禍亂,驪姬之亂得以製止,隻是可憐小公子,天生白紙一張,注定成為政治博弈的犧牲品,最後落得個身落猛虎的下場實在讓人唏噓。
或許對於小公子來說,成王本該不是他的選擇,若他不是天生便背負了上一代的恩怨和野心,他也可以活得更好,更長。
水冰汐並非天生的政治家,沒有夏侯君晟的敏感,但每次想到這個故事,還是覺得膽戰心驚。若司寇瑾瑜明明知道西門鏡訾懷有身孕,本不該讓西門鏡訾在被夏侯君晟帶走的時候無所作為,縱然那時候有她和夏侯君晟合力出手,但司寇瑾瑜要留下一個西門鏡訾並不難,不是麼?
司寇瑾瑜打的是什麼主意?
很難想象若夏侯君晟不知道清揚非自己兒子,按照嫡長子繼承製的法則,將來承襲夏侯君晟霸業的必然是清揚,那麼,夏侯君晟戎馬多年,多少的出生入死不是依然在為司寇瑾瑜的兒子打江山?
然而故事畢竟是故事,假設也僅僅止於假設。
夏侯君晟並沒有那麼愚鈍,他早已知道清揚不是自己的兒子。
但不幸的是,他早已知道,卻裝作不知道。一個男人對自己喜當爹隻字不提,不是城府太深,便是另有圖謀,總之不會是真正的一笑泯恩仇。
這才是西門鏡訾和清揚真正的危機。
若西門鏡訾從此與司寇瑾瑜徹底斷去聯係,清揚身世永遠石沉大海,她們或許可安度餘生,清揚也能有個平靜未來。若西門鏡訾不接受這樣的結果,還與司寇瑾瑜有所圖謀,那麼,這注定是一場必死的局。於公,帝王霸業不容他人染指,於私,二人世界不容別人插足,在司寇瑾瑜與夏侯君晟這場博弈裏,清揚沒活路可走。
可他還是個孩子。
水冰汐喃喃,何等不幸,思晟念汐遠離家鄉無法與生父團聚,但這又是何等的幸運?他們的父親本身便是陰謀合成體,誰靠得最近,誰便要染得最黑。現在,便連一個孩子都無法逃脫。
“把最好的東西,給最好的人,為了清兒,好好做一個母親吧!”
水冰汐站起身,不再理會已經呆滯的西門鏡訾,拉著清揚柔軟小手翩翩離開。回到滿地金黃的碎石路,碰見負手而立的夏侯君晟。彼時的上君墨眉斜飛白衣勝雪,金黃絲線勾勒滿地秋風蕭瑟。
榮卓秋菊,華茂春鬆,對於一個生來鍾天地薈萃的人來說,風華絕代從來無需刻意而為。
“汐兒似乎管得太多了!”
夏侯君晟鳳眸清冷直視遠方,一陣狂風吹來,漫天桂花雪也潔白。
他沒有回頭,自始至終不曾回頭。
但水冰汐卻覺得視線已經撞見,自己的思緒和呼吸,無一不被那雙深不見底漆黑深潭包圍。
“世事變遷,幻滅如沙,珍惜擁有,才得繁華!這世道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何必讓一層白紙也不得安寧?”
水冰汐雙眸直視夏侯君晟頎長的背影,無需辯駁什麼,俯下身來抱起清兒,一步一步走向夏侯君晟。
“清兒,你不是想知道爹爹愛不愛你麼?給爹爹看看做好的功課,爹爹便告訴你!”
一語未罷,將清兒柔軟的小身子塞進夏侯君晟懷裏,臉上笑著,心裏卻不知為何,壓抑的想哭。一個母親的心情,沉重誰能理解?若放在四年前,西門鏡訾與夏侯君晟之間的事情她根本不會管,可如今,因為思念,因為思念那兩個和清揚一樣幼小的孩子,她不該做的做了,不該說的也說了,這和事佬萬事通的職業,清冷如她什麼時候也可以這般信手拈來?
“汐兒!”
夏侯君晟無奈,伸手接住水冰汐像塞垃圾一樣塞過來的清揚,終究無法忽視清揚水汪汪大眼睛裏一道淡淡的受傷。當下隻好將其輕輕放下,盡量放低聲音好好哄著,一麵命人奉上清揚平日所抄詩文。
清揚這孩子倒也不笨,實話說應該是很聰明。所抄詩文全無錯字,武功修煉也大有精進,可以說,清揚若不成王,做一個大將的才能綽綽有餘,若非身世束縛太大,實在值得培養。
夏侯君晟一開始隻是敷衍的看看,到後來出於愛才之心逐一指點,這麼一番功夫下來,時間已如白駒過隙般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