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錦沒有回答蘇顧言的話,隻是對他道:“穆兒吃了不少肉,你給他倒杯水來解膩。”蘇顧言倒水的同時,她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佯裝喝酒時將酒摻在了阿穆的茶水裏。別人隔得太遠看不見,但蘇顧言就在身邊卻看得分明,也用自己的身體恰到好處地擋去了別人的大半視線,他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抬頭看了鳳時錦一眼,還是將摻了酒的茶水給阿穆喝了。
如此喝了兩杯水,阿穆打了一個飽嗝,不一會兒小臉就紅了起來,昏昏欲睡。
皇帝見他憨態可掬,便問:“穆兒可是吃飽了喝足了?”
蘇顧言道:“回皇上,兒臣今日過於縱容他,想來是吃多了些,眼下有些犯困了。”
皇帝道:“男孩子,就應該大口吃肉。既然困了,就抱他去帳篷裏睡睡。”
“是。”
於是鳳時錦起身把阿穆抱起,鑽進了帳篷裏。阿穆眼皮都已經開始打架,他抓著鳳時錦的袖角,還不肯閉上眼睛睡去,努力瞠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滿了希冀地問:“娘,三圈來了,牛乃哥哥,胡姥姥,謝叔,還有村子裏的大家都來了對嗎?”
鳳時錦摸著阿穆的頭,道:“乖,他們在村子裏好好的,怎麼會到這裏來,困了便好生睡吧,娘守著你。”
阿穆細細碎碎地哭了起來,明澈的眼淚隻管從眼角往下淌,他哽咽著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了三圈……為什麼要剝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
鳳時錦耐心而溫柔地哄著他,道:“娘不是說了,那不是三圈,隻不過是一隻長得和三圈很像的兔子罷了。”
“是它……一定是它……”阿穆抽噎著,然後迷迷糊糊的,聲音漸漸小了去:“我認得它的,它就是三圈……”連夢裏也難過著,眼梢掛著淚痕,小小的眉頭緊緊蹙著。
鳳時錦一直坐在他身邊,直到他徹底熟睡了過去,才抬起冰涼的手指,指尖輕輕拭去了那眼角的淚痕。她也不知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慢慢的,就不會難過了。因為沒有時間可以拿來難過。”
等她起身走出帳篷時,外麵依舊是一副和樂熱鬧的氣氛。桌上擺著大塊大塊的肉,空氣裏飄散著肉香和酒香的味道。
蘇顧言伸手拉了鳳時錦的手,牽著她在身邊坐下。她的手涼得徹骨,他緊緊握著,給她暖著手心,道:“阿穆都睡著了嗎?”
鳳時錦若無其事地抬手撕桌上的烤肉,然後放進嘴裏咀嚼,淡淡道:“睡著了。”
有些事情阿穆不必看到。他還是個孩子,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的殘酷,他未必承受得來。
酒過三巡以後,已是下午,第二場狩獵角逐也逐漸展開。這次獵回來的獵物也不管還吃不吃得下,吃不下的便等狩獵結束以後紛紛賞賜給大臣們。
於是馬蹄聲響,皇帝又帶著臣子踏雪鑽進了林子。
場地上的篝火繼續燃著,周邊的積雪被踩得雜亂紛呈,還伴隨著點點動物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