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錦良久,輕聲問:“那鎮上那千百口人命該怎麼辦?”
村長不再說話。
君千紀牽了鳳時錦的手,低頭看著她,目露寵愛,淡淡道:“既然無可避免,那就出去吧。”
橫豎此生已無憾。
兩人隻帶了彼此,其餘的什麼也沒帶。三圈被寄養在牛乃家裏,它仿佛知道即將離別,安順了這麼久,終於第一次發了狂。拚命地用爪子刨地麵上的雪,刨出一道道深淺不一而又亂糟糟的爪痕;雙眼通紅而充滿了恐懼,誰也安撫不下來。牛乃見它如此,不知怎的,心頭就是一酸,眼圈紅了咬唇憋著不哭出來,因為鳳時錦走的時候交代了他,要他照顧好三圈,他要是個男子漢才不會輕易掉眼淚。
鳳時錦和君千紀上了船,漸漸遠離了這座小島,遠離了這裏曾經的青山綠水和滿田油菜花香,遠離了屋門前那棵年輕的小槐樹,遠離了屋背後那片青幽的竹林。
她不回頭,她和君千紀雙手交握、十指緊扣,前麵大風大浪,她也要昂揚著頭和他一起走下去。
所以不能回頭。回頭就會留戀,就會懦弱。
牛乃懷裏的三圈,發出低小而急促的尖叫聲,兔子是很少尖叫的,起碼這麼多年來鳳時錦都不曾聽它叫過。把它從山裏撿回來的時候它沒叫過,準確地說,是抓回來;它在淮南一郡被打落在地上、傷了後腿的時候它沒叫過;就連它掉進大海裏掙紮的時候、絕處逢生的時候它也沒叫過。
牛乃就快要抱它不住,它不客氣地往牛乃手上抓了幾道血痕。牛乃疼得抽氣,終於哭了出來,手上卻抱得更緊,怎麼都不能鬆手。
一群孩子,受君千紀教導,受鳳時錦照顧。一個是村裏板正的夫子,一個是村裏上躥下跳的孩子王。他們站在海邊,看著君千紀和鳳時錦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海麵上,隻淡得留下兩道霧影。
都哭了。
到了第三天,十個鎮民將要被丟下海去時,茫茫海麵上一片雪白,響起了清泠的水波蕩漾的聲音,然後眾人站在海邊,見一葉扁舟緩緩而來。
海上孤舟,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吸引人的眼球。
孤舟上站著一高一矮的兩人,衣袍翩翩,高的墨發襲肩,手掌木槳,眉目清冷;矮的木簪高挽發髻,鳳眸上挑,韻色天然。
兩人著了青灰色的衣裳,仿佛從異世而來的一對仙人。
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便是國師和國師弟子。不是逍遙鎮上的所有人都認得他們。可在這裏隱居的兩年多,君千紀和鳳時錦時常出來,在鎮子裏閑逛,兩人容貌俱是優秀,在鎮上時無所顧忌,舉止親密,自然有人對他們印象深刻。
但是逍遙鎮曾一直受夜旋族照拂,要是算在最初,夜旋族還是這裏的祖先。這裏的人大都與世無爭,就算是真認出了他們來,也不會第一時間站出來說,他們之間當真有什麼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