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錦和君千紀走在街上,街上亦是過於冷清,行人匆匆,街麵隻偶有幾家店鋪尚且開著,整個透著一副蕭條之景。
路過行人看見鳳時錦,都投來異樣的眼光。她知道自己穿得破破爛爛,要不是外麵有君千紀的袍子罩著勉強遮羞,可謂衣不蔽體。除了在成衣店裏留下的袍裙,她的行囊裏還帶了一身換洗的袍裙,眼下也顧不上她和君千紀的衣著是否得體了,先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破碎的裙子換下來,穿上自己以前的袍裙。
這樣一來方便了許多。兩人走了不多遠的路,恰逢巷子口有老嫗賣酸梅湯。
豔陽高照、楊柳清脆,鳳時錦小臉髒髒,已經很口渴。她便和君千紀停了下來,一人要了一碗酸梅汁。
鳳時錦隨口問了一句:“淮南不是魚米之鄉、富饒之地嗎,今日來一看,景象卻與想象之中截然不同,就連街上也沒有幾個人,是何緣故?”
老嫗歎了一口氣,道:“魚米之鄉、富饒之地,那都是從前囉。去年這邊發大水,縣太爺還沒來得及把堤壩修好,就被洪水轟地給衝垮囉。良田土地千萬頃,變成汪洋河海,茂盛生長的莊稼被毀,這裏的人顆粒無收。現在是餓死的餓死,不想餓死的就逃命去囉。”
雖然猜到了個大概,但聽老嫗滄桑地把事實道出來,還是有些震驚。她看了看君千紀,又問:“年底的時候,聽說朝廷不是派了太子爺南下來賑災麼,怎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老嫗想了一陣,道:“你說太子爺賑災啊,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縣衙開倉濟糧了兩天,拉了好些個壯丁背著沙袋死活往洪水裏跳……我的兩個兒子便是淹死在那洪水裏,再沒出來過。”
鳳時錦不再多問,低頭看著老嫗把酸梅湯灌進碗裏,碗裝滿了也沒停手,深褐色的酸梅汁便從碗沿溢了出來。鳳時錦才看了看老嫗,提醒道:“老嬸子,已經裝滿了。”
老嫗愣了愣,道:“已經裝滿了啊,婦人眼神不好。”
她把滿滿一碗酸梅湯遞給鳳時錦。鳳時錦心裏有些悲涼,伸手接過。老嫗說起那些的時候麵色極其平靜,好像是說的別人家的兒子一樣,大抵這樣的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眼淚哭幹了便不會再有眼淚了,人老了眼神便也老了。
老嫗又給君千紀灌了一碗酸梅湯,同樣是滿得四溢。君千紀把銀錢放進她手裏,她隻有靠手一遍一遍地摩挲著。
鳳時錦問:“碼頭那邊每天都有那麼多人等著坐船嗎?”
老嫗道:“這附近幾座城都一樣的哩,縣老爺兜不住了,便讓他們來碼頭等著坐船。等了一兩個月了總共都沒有幾隻船來過。婦人走不動了,眼神不好,也活不了幾天了,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喝完酸梅湯走出來,鳳時錦和君千紀都不再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人在柳蔭下走了很久,君千紀才開口問:“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