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寧冷哼,道:“你今日就是穿得再好看,也掩蓋不了自你身上流露出來的鄉土氣息,莫要到時候露出破綻反倒連累了別人!”
話語一落,但見鳳時錦嘴角勾著一抹微冷的笑,抬手解了身上袍裙,揚手便將那錦衣自玉翠屏風上取下,玉帶裙袍若飄,在空中揚起優美冷麗的弧度,宛若燭火剪影下蝶光忽閃、頃刻間已是芳菲荼靡、萬紫千紅。
她一個不急不緩地轉身,身上青灰色的袍裙落地,隨手抽掉發髻檀木簪,青絲鋪下之際,衣著已成。
那雙眉眼被鬢角垂散下來的長發襯得亦濃淡如墨、清韻自成。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即使沒有做任何裝飾,略略帶著笑意,也足以迷倒眾生。
鳳時寧瞠了瞠眼,看著鳳時錦穿了本屬於她的華裳,從容有致地扣著屬於她的金玉腰帶,那容貌和韻致,讓她恍惚間以為看到的是往常銅鏡裏的自己,她始才曉得,其實她們姐妹倆從來都沒有什麼差別,貧賤也好,富貴也罷。
鳳時錦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麵前,照亮她的影子的不是角落裏的那麵銅鏡,而是生生現實。
鳳時錦披散著發,將衣服拉扯妥貼,隨手撩了撩肩後長發,對鳳時寧笑笑道:“你應該祈禱我今日不會露出破綻被發現,怎麼說這也是欺君之罪,而我是為了幫你,要是被發現,連累的就是你全家了。”
隨後便是鳳時寧身邊信得過的貼身丫鬟過來給鳳時錦上妝打扮,用的是鳳時寧的金釵發飾,塗的是鳳時寧的水抹胭脂。鳳時寧隻能眼睜睜看著,往日那個素淡的妹妹,在她眼前一點點蛻變,滿室華光。
鳳時錦低頭看了看身上繁雜的群裳,抬手摸了摸頭上的金釵,神色之間看不出絲毫歡喜雀躍,隻是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如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把,她身後是鳳時寧靠在床頭蒼白的容顏。
鳳時錦拿了一支眉黛,生疏地往自己眉上描了兩下,道:“其實這樣華麗的衣裳拘謹得讓我不能輕易地大步走路,頭上的金冠重得讓我不能輕易彎腰,臉上的脂粉濃得讓我不能輕易想笑就笑,我實在想不出來,這樣有什麼好。”
鳳時寧幽幽道:“這樣若不好,你何必要穿要戴要妝點自己?”
鳳時錦回過頭,道:“大概我是想試試,我假扮你的時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吧;又或者說我想知道,讓你看著我假扮你,你心裏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鳳時錦,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已經過於偏執了嗎?”鳳時寧受不了道:“你就算假扮了我又如何,你能假扮我一時,你還能替我活一世嗎?我知道你是想要折磨我、報複我,現在我已經得到了報應,你還想折磨我到何時?你要是那麼恨我,好啊,你來啊,你嫁到這裏來,你我日日相對,一生一世都可以相互折磨了!”
銅鏡裏的自己讓鳳時錦也覺得有些陌生,她放下了手中眉黛,淡淡道:“這樣的籠中生活,的確很適合你,但是我覺得一點也沒趣。今天過後,我不會奉陪。”
鳳時寧一愣。
這時候房門打開,蘇顧言穿了朝服,靜默地站在那裏。天色微微亮。他看見鳳時錦轉過身來,臉上閃過難以掩飾的驚豔。那雙丹鳳眼有些冷色,隱隱透著桀驁不馴之色,仿佛世上最難以雕琢的瑰寶,更難以融合在這尊華富貴的形形色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