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決定放手了?”非情驚呼出聲。不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永遠不要再讓朕看到他,永遠!”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年輕的君王早已淚流滿麵。
那個瞬間,非情捕捉到了不久前曾和自己一樣的情緒。那種不得不逼自己否定心意的撕裂般的痛楚。
“恭謹不如從命!”抓住帳簾的一角,非情用力一扯,帳簾便落了下來,把暈厥中的蘇挽言蓋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伸手一卷,抱著蘇挽言飛窗離去。
窗間,光影破碎。
如果離開朕,你就可以活下去,那麼就這樣吧!李修不知道,他那抓向虛空的手,有多麼的留戀那白色衣袍滑過時,落下的虛影。
盛夏裏,草木蔥蘢,飄絮染野,花蕊暗潛。
在皇宮的北門,一頂青色小轎子停在了大門中央。
守門的侍衛原本盛氣淩人地正準備上前盤問,淺灰色的綢緞簾子撩起了一角,一麵金光閃閃的令牌被丟了出來。侍衛撿起來才看了一眼,便變了臉色,趕緊收了刀槍招呼著其他人撤到一旁恭恭敬敬的站著。
青色小轎一路往北,期間毫無停留,直到遠離熱鬧的街市之後,才在一座寺廟前停了下來。
靜安寺是為皇室所建,緊鄰著渭水河畔,周圍古鬆蒼柏,清幽而隱蔽。後宮中但凡罪行嚴重又不置死的嬪妃都被押送至這裏監管,表麵為皇室祈福的宗室廟宇,實則是皇宮外的冷宮。
今日,靜安寺的主持靜心師太一大早便招呼了寺內所有弟子站在門口迎接貴客。
明黃的錦衣,黑緞披風,烏發用玉帶高高的束起,他褪去了以往的優雅,雙眸冷冽如冰,目光冷然投射在清一色穿著灰白袈裟的尼姑之中。
人堆裏,一個嬌弱的身影悄悄背轉身去,趙雲瑤不相信今世還能再見到他,竟失去了一切矜持,眼裏不住地落著淚。
落發哪能斬斷情絲。靜心師太心知肚明,遣散了眾人,唯獨留下了那個黯然的背影。
“瑤兒。”他的聲音低沉,透著絲疲憊。
身形顫動,趙雲瑤緩緩的轉過身,含笑而望。
青燈黃卷,木魚香印,李修逡巡著房間裏的布置,即使努力尋找,也找不到一件可以緩解他內疚的東西。
“這一年,你過得很累吧!”
褪盡了鉛華,瘦怯的容顏,明淨得如山間溪澗。
香案旁,她聳了下肩頭,仰起臉看著李修,“皇上多慮了,在這靜安寺裏,瑤兒看透了很多事,從前的執著隻是徒增煩惱。對了,貧尼現在的法號是無憂。”
“無憂……”他默念了兩遍,看著趙雲瑤臉上淡然的笑容竟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今日貧尼願破例一次,以趙雲瑤的身份和皇上相處。”她知道逾越的規矩,但就是想放縱自己一次,沉默慣了,她也想要任性地為自己活一天。
他感激的投以一笑,似乎找到了一些方向。整個身心漸漸的鬆弛下來,眉間縈繞的疲倦也逐漸的散去。
“塵世的種種癡,種種念都隻是鏡花水月。如果皇上想要俯瞰天下,那麼就要忍受孤家寡人的寂寞。”
“孤家寡人?”李修似有所悟,不禁自嘲地揚起唇角,“很貼切的形容詞,朕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皇上是幸福的,也許您自己感覺不到。”她說的很緩,就像她此時沏茶的動作一樣。紫砂壺握在那她纖細的手上,卻是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