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晨,李承乾大夢初醒已是巳時,秋高氣爽,推開窗一股溫涼的潤氣撲麵而來,精神為之一振,瞬間拂去因昨夜促膝長談而尚存幾許的睡意。
庭院內,小白毛茸茸的虎皮上沾染了幾縷尚未幹涸的秋露,歪歪倒倒的蹦躂著身子,使勁追趕著半空中日漸稀少的花蝴蝶。庭院門邊,冉冉及綠兒橫拉網線揮動著羽毛球拍。垂楊柳下,鄭麗婉側坐於石凳,雙手捧著一本泛黃的古籍,秀眉或輕挑或舒展。
另一邊,空曠的庭院正中心,蘇聆月一襲白衣起舞,宛如飄雪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伴隨著清幽的微風,玉手抻出劍鞘裏的滄月,手腕輕輕旋轉,滄月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劍光閃閃,卻與蘇聆月那抹雪白柔軟的身影相融合,綴綠黃的柳枝,隨風輕盈的起舞,萬千條綠絲黃帶,在飄逸中灑脫絕倫。
李承乾見狀,不知為何,腦海裏突然想起杜甫的幾句詩,不由得高聲吟道:“今有佳人舞,一劍動四方。日月為沮喪,天地久低昂。霍如羿射日,滄月止流光。起舞劍如霆,罷似桂魄寒。無懼珠袖委,無謂神曲揚。盛名何足惜,禦海逐清芳......”
李承乾吟唱時而悠揚時而婉轉,蘇聆月手持滄月寒劍,刹那間就刺出一片劍影,極寒氣流在湧出劍身的一刻凝化成朵朵雪花般的光點,仿佛千朵萬朵冷梅並肩綻放,寒氣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鋪天蓋地般籠罩著東宮一方天地,相較於前些日子的劍法,此刻蘇聆月的劍術於意境上又憑添了幾絲新的突破。
蘇聆月收起滄月,回眸望去,卻見李承乾一臉震撼的站在院內。
饒是突破梏桎,蘇聆月的臉頰褪去了幾分冷若寒峭,執劍上前道:“謝謝。”
適才蘇聆月的那一劍宛如極寒冷氣聳入雲霄,雖不曾直指己身,然隔著數丈遠仍能感覺到那悚然的冷意,李承乾駭然而望,與她目光相對,隻覺蘇聆月比起往昔,神色間更顯冰霜淡漠,竟不自禁的感到恐怖,“你......你突破了?”
蘇聆月微微頷首:“嗯。”
“前些日子與那地組五人交戰加之適才你吟唱的詩歌,不自覺的便突破了”蘇聆月的聲音很淡然,可細細聽起來,仍有一絲輕微的波動。
李承乾背手原地徘徊,眼睛像盯著怪物一樣的盯著蘇聆月,往昔便打不過這冰美人,而今其劍法更上一層樓,且不知其真正的交手能力到了何種地步?想到適才自己將杜甫的詩歌改的亂七八糟,卻讓這冰美人占了個大便宜,不禁思忖道,難道我剛才吟唱的詩詞有助於習武?念及此,李承乾急忙忙從內堂拿出一柄橫刀,邊吟邊舞,可惜手中橫刀無論使出多大韌力,卻與蘇聆月適才那淩冽一劍不可同日而語。
“不對呀”李承乾歪著腦袋,木訥的盯著蘇聆月。
這時,鄭麗婉早已放下手中書卷,輕挪步至李承乾身前,笑道:“大郎,有什麽不對?”
李承乾輕輕搖頭,狐疑的看向蘇聆月,詢道:“當真是我吟唱的詩詞讓你劍法突破了?”
蘇聆月淡淡道:“嗯,準確來說並非詩詞,而是那種意境。”
“意境?”
“你適才所吟唱的亂七八糟,我不曾聽個清楚。”蘇聆月不理會李承乾的一陣白眼,繼續道:“不過你高歌時的語氣或抑或揚,宛若令我處身於一片冰川,尤在冷寒刺骨時,卻見漫天飛雪,傲梅綻放,就是那種意境,隨後我便不自覺的突破了。”
李承乾吧唧著嘴巴,嘖嘖道:“原來如此,想不到習武還需講究意境。”
其實李承乾也有過意境,往昔隻是不知道罷了,當年隨軍北伐三彌山,黃沙漫天,屍橫遍野,眼前也曾浮現過一抹人間煉獄的場景,隻是那時且以為自己殺人殺累了,出現了幻覺。念及此,李承乾詢道:“聆月,意境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意境,是指一種能令人感受領悟、意味無窮卻又難以用言語闡明的意蘊和境界。”見李承乾蹙眉不語,蘇聆月解釋道:“通俗來講,當身體爆發出的勁力已經達到極限,劍法或刀功自然而然便到了瓶頸,這時,我們便要撇開蠻力,尋找新的事物代替。”
李承乾輕輕搖頭,表示沒聽明白。
蘇聆月耐心道:“當力量無法繼續雕琢時,意境便是武藝的不二之選,譬如意境裏我見著了漫天雪花尤見梅,故而不再追逐滄月蘊含的力量,而是學著那雪中寒梅,花開清骨,如此一來,我的劍法蘊藏幾許傲梅之韌性,可攻可守。”
李承乾似懂非懂道:“倘若我的意境乃是一陣清風,我便可揣度風的品性,莞爾用在刀法上,如此一來,刀法可如風一般靈敏迅速?”
“意境太過複雜及縹緲,這些東西也隻是師傅從古籍上觀閱後告知於我,其實在我看來,世間萬物皆有可取之處,有人追求劍法之飄忽可參詳秋雲,有人心慕刀法之剛猛可揣度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