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東宮大火(二)(1 / 2)

火舌吞天,濃煙蔽月,雖距門檻僅有數步之遙,可惜橫抱佳人的李承乾卻寸步難行。整個寢殿早已燒的麵目全非,往日空曠的閨閣內,殘垣木梁七零八落,熊熊燃燒。昔日的頂梁支柱,此刻倒成了逃生的阻礙。

火屑如瀑般的涔涔倏落,披於鄭麗婉柔身的紗袍誠然被大火烤的幹燥透徹,略過那片青絲薄紗,若隱若現的雪肌映在赤光衝天的火海,紅暈淡淡,熱浪起伏,紗衣一掀一揚,不時露出圓滑纖白的玉腿,輕舞翩鴻,嫋嫋婷婷,火光輝映間更覺得嫵媚多姿,明豔照人。

李承乾緊緊抱住鄭麗婉的身子,從天而降的火星落於他光溜溜的臂膀,如那嗜血的毒蚊揮之不去,依附之處漸起豆粒兒般大小的水泡,即便旁人瞧上去,亦是心中毛骨悚然,寒氣四起。

“疼麽?”鄭麗婉雙眸含淚,櫻唇蕭瑟,臉頰側臥於李承乾的闊懷,顛簸的逃生之旅,瘋狂肆虐的焰火,並未給她的芳心帶有多大波動。然眼前少年那時起時伏的胸膛卻讓她寒心酸鼻不已,指尖玉甲輕輕的碰了一下少年胸口那瘡痍的灼傷,她發誓她真的隻是輕輕拂了一下,那刺目的水泡頃刻間便癟了下去,徒沁一抹血水。

天知道她這一刻有多心疼麵前的少年,即便她懷裏還藏匿著一把她自以為捍衛尊嚴的匕首。心中數載的積怨,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臉頰,於此刻,於漫天無休無止的焚焰內,隨著那一抹血水煙消雲散。

塵埃層疊,心旌搖蕩,靜若止水的芳心自覺自願的開始悸動。短短兩日,她卻仿佛經曆了人間四季。起初奉旨遷入東宮,實乃心不甘情不願,她對李家存有莫大敵念,即使李承乾他從未相處過,然她對李世民的怨念理所當然的蔓延於李承乾之身。

初入東宮,與她最先碰麵的是那位喚作唐嫵的少女,唐嫵的眸子極為清澈明媚,讓她打心裏眼裏羨慕傾仰,唐嫵為了終南山穀的少年,將故有的姿態擺放於一處很低的位置。當時鄭麗婉便在想,如此少女,連上蒼都不能忍一絲相負,為何心甘情願為了一位覆手之間焚盡十萬大軍的嗜血少年而放下了那份卓然,為自己選擇了一條荊棘密布的林間小道?

在鄭麗婉看來,唐嫵並非一位貪戀皇權爍金的女子,她應當屬於那種煢煢孑立,孜然一身,脫落凡塵的女子,她不應該踏入這座宮殿,自古天家皆無情,後宮喋血更是屢見不鮮,他李家又豈能例外?

然就是這樣明媚的女子偏偏心係於一人之身,哪怕心中酸味蕩漾,哪怕前路曲折不堪,為了能與少年並行,她毅然決然的握緊粉拳,不顧沿途的荊棘刺血,奮勇向前。

這讓鄭麗婉頗為好奇,少年當有何種能耐,竟讓佳人如此傾心愛慕。一切顯得那般順其自然,與唐嫵的一番論話後,鄭麗婉悄然對李承乾產生了一絲好奇。

白日間陡然飛來的羽毛球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說實話,當時疼的鑽心,但她鄭麗婉不屑於在外人麵前露出淒慘,特別還是在始作俑者的李承乾麵前故作嬌羞,她鄭麗婉辦不到。

她憤怒,她積壓著內心的滿腔怒火,她秀目冷對大唐的天之驕子,對其稍起的一絲好奇頃刻間蕩然無存。她且認為她該亮出匕首了,與李家,與自己,與這涼薄的世間,做最後的道別。誠不曾想,少年微微窘迫,尤為傻傻的吐出一句“天氣不錯哦!”

那一刻她忘記了額頭上的淤腫,她忘記了李家一道聖旨為其所帶來的淒涼,她木訥的盯著少年一絲不苟的替自己敷冰,她甚至有股衝動,從懷裏掏出貼身的手絹,替少年擦去鼻尖的汗水。

本以為睡醒之後,翌日又將是蔚藍如洗,萬裏無雲的好天氣。曆經多年,難得清夢,恬睡之際,卻不曾想突遇大火,她恐慌不已,她焦躁難安,那噴薄的火焰好似要奪去她烏黑的秀發,好似焚的她屍骨無存。

絕望似潮、心灰意冷,待她就此認命之時,那片汪洋火海中,煢立著一位看上去算不得健壯的少年,他釀釀蹌蹌,他步履蹣跚,好似一醉醺醺的酒漢子,與其背後的漫天大火相比,顯得是那麼的羸弱,然此刻於鄭麗婉心中,即便千軍萬馬也抵不過麵前少年的氣勢如虹。

“殿下,放下麗婉,你速速逃離出去!”鄭麗婉心疼的望著少年早已熏黑的麵容。

李承乾眉頭一挑,他知道鄭麗婉此言是怕拖累了自己,但真的將鄭麗婉棄於火海?捫心自問,李承乾尚不能做到如此冷漠之舉,“鄭姑娘,莫要喪氣,方才不是說了麽,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