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睿有些麵色難看，原本想說說從前的趣事兒緩和下兩人之間的氣氛，他著實不喜歡小朵看向自己的眼神敬畏中透著一股淡漠。什麼都說好，卻從不放在心上。想起昨天夜裏，今日的小朵判若兩人，難道是看到了德妃的原因嗎？哎，富貴兒來通風報信之時自己剛剛下朝，袍子都沒來的換就趕過來了，生生怕她受委屈，可還是來遲了一步。看小朵的神色，不鹹不淡，也不知道德妃給她說過些什麼，心裏沒底便有些發虛。
“你們都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言及於此，眾人皆微微福身，迤邐而出，踩著小碎步如踩在蓮花之上，沒有發出一星半點兒的聲音，腰肢輕扭如扶弱楊柳，不決做作，反有一種溫婉之美。小朵看得有些膛目結舌，想這般走路自己決計是做不出來的，這般走路方式應該是從小訓練所得，若是叫她一個十六七歲的“老人”去學這些，隻怕步子沒學會，腰就先給折斷了先。
林思睿又叫住走在最後一個富貴兒，“等下去找給娘娘拿些衣服送來。”林思睿皺著眉大量著小朵這身粗布麻衣，昨日回來的晚了倒沒在意，今日可不能再穿這身髒衣服了。小朵聽著那聲“娘娘”很是刺耳，就像當初聽見人叫“太子妃娘娘”一般，可是如今這刺耳又多了些苦澀和不屑在裏邊，聽說那德妃也被人喚作娘娘，娘娘怎麼就這麼多呢。
人都走光了，小朵才想起林思睿說的他想靜一靜，便也準備閃人，卻聽到林思睿在背後問道：“你這是去哪裏？”
小朵回頭一臉茫然，“不是你要靜一靜嗎？我這便出去。”忽然又想到什麼，話鋒一轉，“我想回莫府去，還有我想去浣洗局把喜兒接回來，我習慣了她伺候，其他人我不習慣，我還要去爹爹的墳頭看看，再去看看我娘，富貴兒說她在白馬寺。”小朵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才發現自己要做的事這麼多，看來還真閑不得。
林思睿歎了口氣，上前握住小朵的手便往後殿走，一邊走一邊安撫著說道：“行行行，可是現下你哪都不能去。”
小朵一驚，“為什麼？”人已經被林思睿帶著繞過了寢殿。林思睿不語，徑直推開寢殿後的門，之間房間內煙霧繚繞，是一汪溫泉建成的浴室。其實這皇宮中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寢殿背後都有溫泉引入，這些小朵早就知道了。比如以前林思睿所住的東宮，還有皇帝寵愛的妃嬪，皇後的宮殿，自然皇上的宮殿更是不可或缺。
“你如今這般模樣，你爹見了可是要心疼，長眠地下也睡不安寧，你娘見了怕是以為你是逃難回來的，那身子板兒可受不了。隻怕是喜兒看了你還會止不住的抹淚。你看，你還願意這樣去見他們嗎？”小朵聽了這麼一說，也覺得確實有理。、
溫泉水原本就透著一股濃重的硫磺味，也不知道這宮裏用了什麼香，一點燃硫磺的味道就被避得所剩無幾了。泡在溫熱的水中，小朵踢踢腳下的水覺得很是愜意，忽然左右摸到一出凸起，低頭一看，竟然是一處靠著牆的石凳，石凳被泡在水裏也不覺得冷，小朵不由得感歎，這浴池修的，竟然還有給人坐的位置，真是人性化啊。許是太舒服了些，小朵泡在水裏就這樣睡了過去。
很多很多的麵孔在眼前閃過，有亦然的，他看著小朵，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傷痛和無措的絕望，嘴唇張合間竟然吐出一句推心刺骨的話來，“為何你要離開我，為何?”然後是林思睿似笑非笑的眼神，可是那眼神裏卻透出讓莫名的威嚴和驚悚。接著便是爹爹，李思思，風清揚，米老頭兒，喜兒。。。數不清的人在眼前走馬燈似的流轉而過，抓不住卻又應是在眼前晃來晃去，小朵皺皺眉，一手揮去，眼前的光影如泡沫一般瞬間便被打破在了空氣中，徒留一些細枝末節的微塵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