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勸他安分點,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然遭不到好報。可他不但不聽勸,還要罵那人一頓,說是那人收了楚王的銀子,替他說好話。
如此這樣,也就沒人再勸他,更沒有聽他“訴苦”。
隻是沒多久,城中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後來有人在城外的破廟裏發現了他,但那時他已經成了死屍。
究竟是誰殺了他的,也沒人追究,這個人實在不是什麼好人,嘴壞,品行也不好,或許是得罪了誰,或是欠了賭坊的債被人給打死。
榮昭坐在窗下,對著陽光比著剛用鳳仙花汁染好的指甲,今日的鳳仙花汁是用紅色和黃色兌的,染成了橘黃色,像燭火的顏色。
“小姐不是說那常大詆毀不了王爺的名聲嗎?何苦又要……”秋水端著切成塊的西瓜,放在榮昭的小桌上,談起城外的命案,於是說起來。
榮昭吹了吹指甲,睨一眼她,張張嘴,示意秋水給她喂一塊西瓜,吃了一口,方道:“總有一隻蒼蠅圍著你轉,你想不想捏死它啊?”又吃了一口,再道:“況且,他那種人,死了是對別人的解脫,我也是為民除害。”
同時一個藤的兩個瓜,卻各有不同。常二老實本分,做事勤勤懇懇。但常大,卻是一身惡習,好吃懶做不說,分明就是個潑皮無賴。
連自己女人和親生的女兒都送到妓院裏賣,隻因想得幾兩銀子到賭場賭一回。這樣的男人,留著幹什麼?
常二家的孩子是個腦袋不好使的,天生癡傻,常大收留他幾日,無非就是為了要錢,等沒了利用價值,就會丟到一旁,不再理會,哪還管什麼叔侄親情。
榮昭又問道:“那孩子安置了嗎?”
秋水回道:“已被送去慈幼局。”
慈幼局是蕭珺玦三年前開設的一處,專門收留一些沒有父母的孩子,有專人看護,每年各州各郡都會組織一次善款籌集,專門為慈幼局做資金。
榮昭頷首,道:“在慈幼局總比跟著那麼個玩意兒。”
秋水想想也是,又一喜,湊近榮昭身邊,貼在耳邊道:“小姐告訴你件喜事,剛才我給王爺送水果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說是太後小產了。”
榮昭這些天都在焦急的等待這件事,隻盼著傳來消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消息被宮中嚴禁,一直都沒有風聲。
今日甫一聽,大喜,抓緊秋水的手,眼睛都亮的放光,“真的?”秋水用力點頭,“聽得真真切切。”
榮昭緩緩鬆開手,輕笑出聲,笑的快意,“她也有今日。”
望向窗外,眼中含著一顆晶瑩的淚珠,炙熱的光線照耀,蒙著一層金黃的邊緣。
柳馥馨,我當年的失子之痛,今日你也且嚐一嚐吧,但對比我的痛苦,這點痛隻是開始。
聽到庭院行踏的腳步聲,見蕭容笙回來,榮昭快速抹去眼角的淚。
“母妃。”蕭容笙跑進來就投到榮昭的懷裏,榮昭瞧著他噘著嘴,像是不高興似的,“怎麼了?說,誰欺負娘的寶貝兒子了?”
蕭容笙臉趴在榮昭的肩上,悶聲悶氣,“母妃,你也給我生一個妹妹吧,剛才榮淳那個小兔崽子,和我炫耀他有個妹妹可乖可漂亮了。”他仰著臉,撒嬌著,“母妃,我也要你給我生一個又乖又漂亮的妹妹,你也給我生一個。”
秋水心頭一緊,見小姐麵容頹變,忙抱著蕭容笙從榮昭身上下來,“小世子,王妃今日身子不舒服,您別鬧她,來,秋水姑姑領你去玩。”
童言無忌,不過就是一時隨口之言,卻如一根針,紮進榮昭的心裏。
打發蕭容笙到外麵玩,秋水回來,寬慰榮昭,“小姐,您別放在心上,世子小,還什麼都不懂。”
榮昭苦笑,道:“自己的兒子,我還能和他置氣啊?”那苦澀的笑容如嗓子眼卡了一顆酸透了的梅子,咽不進去又吐不出來,她合一合眼,用盡全力將酸梅咽了進去。
在沒有能力報仇之前,所有的苦都必須咽到肚子裏。
話鋒一轉,瞧著秋水道:“我瞧著這幾日世子瘦了,想來是練武練的,你去給他多做一點補品。”
秋水依言去做,她走後,榮昭往靠椅上一躺,眼角的淚不由自主流下來。
一時的快意畢竟是短暫的,卻填補不了她這輩子永遠的傷痛。那些曾經帶給她傷痛的人,她早晚要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