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榮昭心裏默默念著。
三還沒出聲,突然,眼前灰蒙蒙,有粉末狀的的東西撒在她的麵上。
她的意識逐漸混沌,視線變得模糊,眼前的人昏昏呼呼的在她麵前轉悠。
在眼前黑色之前,她輕輕喃了一句,“別傷害我的孩子。”
榮昭再次醒來,用什麼來比喻哪,像極了掉進了蒼蠅堆,整個耳朵連同腦子都是嗡嗡的響,像幾百隻蚊子蒼蠅圍在她耳邊,還有惡臭的味道。
隻聽那些蒼蠅在嗡嗡。
“這人怎麼會躺在這啊?”
“她還懷著孕哪,看穿著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娘子,怎麼會淪落到這來?”
“她不會是死了吧?”
“還有氣,看看,還有呼吸。”
“咱們讓開一點,讓她透透空氣。”
隔著眼皮,前一刻她感覺到整個眼皮都仿佛是被黑雲壓著的,下一刻,空氣忽然順暢,一縷刺眼的東西逼得她睜開眼。
剛剛睜開眼,有強光灌入,她趕緊又閉上,撇開臉,緩一緩再睜開。
“啊——”一聲如同絲綢撕裂的聲音從榮昭的嘴裏迸發出來,和她睜開眼同時發生,而且叫聲持續了好久。
獨眼說的這座城隍廟原來是個破爛不堪的舊廟,還城隍爺哪,早就不知哪去了。
因為破舊,也沒有公家花錢修葺,就置在這不管了,久而久之的,就成了乞丐的窩。
榮昭尖叫就是因為圍在她身邊是一群蓬頭垢麵,穿著破爛不堪的乞丐。
看見乞丐,她就像是看見了野獸,瘟神,避之不及。
她這尖叫法別人也是第一次見到,皆呆愣愣的看著她叫。
乞丐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榮昭靠在破敗隨時都會倒的門上,雙眼瞪的像銅鈴,警示的看著所有人。
“姑娘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有一個看上去很是和善的老太太率先打破寂靜,她很瘦,就剩一把骨頭了,兩眼的輪廓深深的凹進去,兩腮塌陷。
她身上穿著一件破的幾乎都沒什麼毛的羊皮大襖,應該是在哪個富人家的後院撿的,穿了好多年。
榮昭將氅衣攏了攏,帽子戴上,包裹的嚴嚴實實,透不進一點風,隻露出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所有人。
和耗子的眼睛似的,賊溜溜的亂轉。
天黑透了,外麵伸手不見五指,廟裏麵點著篝火,大家都圍在一起。
一是為了取暖,二是將所有人要來的東西聚在一起,用火熱一熱,大夥分著吃。
他們也要不來好東西,就是飯館裏客人吃剩的飯菜,比如饅頭包子啊,或是賣菜不要的爛菜葉,或是運氣好,碰到有糧店裏扔掉囤了多年的陳米,雖然都是摻了沙子的,也撿回來,還要向人家千恩萬謝。
討回來,大家一起幫忙,爛的很的地方就不要了,陳米裏的沙子過過篩一起下鍋,雖然還能吃出來沙子,但比餓肚子好多了。
今天運氣好,討回來一捧陳米,大夥都高興,這麼冷的天,煮點米湯喝,簡直快活似神仙。
他們熱火朝天的忙活上,這個淘米,那個把撿回來的菜剁碎,還有人將昨天討回來沒舍得一頓吃完的肉切成丁,然後下在一個鍋裏,架在火堆上,沒多久,咕嘟咕嘟就卡了鍋,那香味順著不嚴實的鍋蓋就竄出來。
粥煮好了,老太太端了一碗給榮昭送過去,“姑娘,天這麼冷,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我不要。”榮昭直接就拒絕,她寧願餓著,也不吃乞丐的東西。
而且那端著碗的手,黑乎乎的,恨不得連指甲縫裏都是汙垢,她看見就想吐,這些人做的東西,打死她都不吃。
老太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摸了下她的手臂,再勸道:“你不吃肚子裏的也要吃啊,總不能餓著吧,這粥可能對你們這種人家不算什麼,但能果腹啊,喝了吧。”
老太太是好心,榮昭卻不領情,一抬手就連碗帶粥掀了,還將老太太給推開,嫌棄的撣了撣她摸過手臂的地方,“臭乞丐,你離我遠點,我都說了我不吃,你煩不煩。”
所有人都看向她,皆是忿忿的目光,一女人扶起老太太,剜著榮昭,“這種人你給她喝什麼粥,好賴都不知,餓死了才好。”她衝著榮昭吐了下口水,“好心當成驢肝肺,甭管她。”
老太太朝女人儂了儂眉,不讓她說,她看著摔壞了一角的碗,小心翼翼和珍寶似的撿起來,嘴裏念叨著,“可惜這碗了,就這麼一個齊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