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碧落可以遇到你這樣的知己。雖然……已經是陰陽相隔。”玉子辰垂目。
已經任性了,就讓自己任性一回吧!玉子辰看著眼前的小宮娥,心中那些認為永遠都不會給另外一個人講述的話語、那些幼稚的話題,此時竟然都在湧動著,叫囂著,要去講給她聽。
“你信不信人死了,還會有靈魂的存在?”玉子辰盯著茉香的眼睛。
茉香沉默了。她要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作為帝王,恐怕最厭惡的就是所謂的靈魂存在,自古“一帝功成萬古枯”,那麼多人的靈魂不會來找他敘舊麼?
然而,若是回答沒有,他該會有多麼地難過。林碧落那個仙子一般的女兒,他多半是從未忘卻,擱在心中永遠祭奠。
若是這樣,魂魄都不曾入夢,甚至根本就不複存在,他該有多麼地悲傷。
茉香遲疑著,抬頭,看著他漆黑的鳳目正在盯著自己。
“有的。皇上,對於有情人來說,是有的。”茉香終於橫了心,讓他肆意一會吧!然後,他很有可能一劍把自己殺了,那麼自己說過的這些話,就再也不複存在了。
“哦?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對於有情人來說就有了。”玉子辰對這個回答顯然是很好奇。
“有時候,她就像天上的星星。”茉香忽然淺淺地笑了,她似乎是在安慰著自己,也像是在教導著玉子辰:“白天的時候,我們是看不到星星的,但是,星星卻是存在的。就像她的愛,就像一種感情。有時候你覺得它們好像是走遠了,其實,它們就在你的頭頂,它們在看著你,關注著你,在你最為迷茫的時候,給你一點燦爛的光輝。”
“她——就在我的頭頂?”玉子辰唇角露出孩子一般的笑意,他顯然是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微微地仰著頭從大殿門口看出去——夜空中,一顆顆閃耀的星子安靜而又活潑。
“這真的很像她。”玉子辰滿意地點點頭:“她的眼睛就像是星星,閃耀著最為迷人的光輝。”
“所以,她就在你的頭頂,看著你,關心著你;而你,永遠都不會孤獨,永遠都不會一個人。”茉香淺笑著,看著他,心中卻是苦澀而又甜蜜:辰,這也是我對你說的話。
“哦?”玉子辰出了會兒神,卻是微微眯了眼打量茉香。眼前的宮娥,很是清雅,尤其是那一雙沉靜的眸子,又何嚐不是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你很大膽。你竟然對我直稱呼‘你’。”玉子辰玩味兒。
“奴婢失言,奴婢不敢。”茉香低頭,她何嚐不想此時便揭下了偽裝的麵容,讓玉子辰看到自己真實的樣子,讓自己的樣子可以永遠留在他的記憶裏。
哪怕,隻有今晚那麼一刻。
但是,她猶豫了。帝王多疑,她怕自己還沒有解釋清楚,就已經被他當做刺客殺了。
她不怕死去,她是怕自己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給他溫暖。
即便,那溫暖隻是僅僅再多那麼一刻。
玉子辰卻釋然了。這樣多好,可以有一個人跟自己一起回憶碧落,平起平坐地,坐在那裏跟碧落交流,讓碧落也沒有壓力。
然而,此時,宮殿那一抹黑影卻是如同鬼魅般降臨,玉子辰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一把拽過眼前的那個宮娥,把她藏在自己身後。
那一刻,茉香心中巨喜,卻又是巨痛——他,竟然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心;自己,卻也馬上要揭破身份,撕裂和他之間的剛建立起來的那抹溫馨。
“玉子辰,不要傷害茉香!快放了她!”楚子風在宮外按耐著等待了半宿,約好的隻要她下了藥,脫了身之後,他們便在宮外彙合。然而,卻是左等右等也等不上茉香出來。一定是出了意外!楚子風絕不肯丟下茉香一個人走,那樣即便是非煙她們原諒了自己,楚子風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他潛伏進來看到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玉子辰目光警惕地拽著茉香。
糟糕!玉子辰怕是已經識破了茉香的身份!楚子風急了。
玉子辰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把茉香藏到身後,卻已經電閃石轉般反應過來,茉香!怪不得一直覺得這個宮娥跟別人不一樣,她是楚子風派來的內奸!
而此時,茉香心中一痛,分別的時候要到了。那就任自己任性一回吧,扯下麵容給他看到自己真是容顏,口中最後勉強地說出:“記住我,我叫做茉香,記、住、我——”
茉香抬手撕去假麵的一霎,玉子辰以為她要拿出什麼暗器傷自己,手中卻是一把短劍早已經刺進了她的胸口——
空氣中,隻剩下茉香帶淚的麵容,和她沒有說完整的一句話:
“好好愛自己,不 要 再 寂 寞——”